美文网首页短篇小说
被旧爱连累半生

被旧爱连累半生

作者: 顾晚风 | 来源:发表于2018-08-19 14:53 被阅读42次
    被旧爱连累半生

    1.

    四月,南方的城市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

    我和陆燃隔着落地窗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一种人有一种人生,构成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陆燃的咖啡厅叫做“旅”,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

    很多时候,我和陆燃都这样相对无言地坐在咖啡厅里,观看着人间百态,各自有着不同的感悟。

    这天,咖啡厅里播放着香港情歌天后容祖儿的《破相》。悲伤的旋律再加上容祖儿深情的声音,让我不禁黯然神伤。

    “‘这歌词写的不错。”陆燃说。

    ”这首歌唱的是一个女子为爱折堕,甘愿付出一切,却得不到回报,只有满身的伤疤和心里难以缝合的创伤,最终被旧爱连累半生,越活越冷清。听说容祖儿每次都录制这首歌,都忍不住哭。“我回应陆燃,“我最爱那句歌词,‘被旧爱连累半生。’”

    “被旧爱连累半生。”

    这一句,最让人心酸,也最沉重。

    2.

    乔卉的一生,大概是从方知远开始的。

    在18岁那年冬天,当她为父亲办完葬礼,被继母赶出家门时,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跌入了一片黑暗。当她在自家对面的大街上守候的第三日,大雪已经淹没了她的双脚,手上的冻疮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高烧不止让她觉得自己距离死神越来越近。

    或许是老天垂怜,这时候,方知远出现了。

    他从一辆高档的汽车上走下来,蹲在乔卉面前,问她:“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乔卉的声音是颤抖的。

    “外面风大,你跟我回家吧。”

    这一句话,开启了乔卉的人生。

    那一年,乔卉18岁,一无所有。

    而方知远24岁,却拥有一切。

    方知远给了乔卉一切。

    他让乔卉住在自己家,给了她干净舒适的房间;他送她去上大学,让她重拾学业;他每次出门都会给她买衣服,都是时下最新潮的款式……

    乔卉从小到大,颠沛流离,除了父亲待她好,从未有人如此关心她。

    方知远给了她一个家,免她岁月惊扰,免她无枝可依。

    在她心里,从方知远带她回家的那天起,爱慕之心便已生根发芽。可方知远待她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家人,像照顾一个家人一般给她关心爱护,从不过分亲热。

    方知远平日里很少在家,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时常都是各个城市飞,有时候一不小心就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因此每个月,他只大约在家三四天,可每当他回家,乔卉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好饭菜,煲好汤,为他准备好换洗衣服。

     

    平时相处时,方知远对乔卉惜字如金,只有乔卉叽叽喳喳的说话,而方知远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乔卉时常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直到有一天,方知远说:

    “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却似望向远方。

    3.

    在乔卉大三那一年暑假,方知远第一次带她出远门。他们去了毛里求斯,那个蓝色的岛屿。

    那天傍晚,乔卉和方知远两人徒步走在毛里求斯的沙滩上,咸咸的海风扑过来,像极了一双温柔的手。

    方知远悠闲的散着步,乔卉则一路蹦蹦跳跳的踏着浪花。

    当圆月升起的时候,乔卉看到方知远轮廓分明的脸似乎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他看着她活泼的身影,淡淡笑着,那样温柔缱绻的神情。乔卉也远远望着他,脑海中突然出现四个字:

    此生不换。

    是的,方知远,遇见你,此生不换。

    海风孜孜不倦的吹着,乔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醉倒在这海风中。当踩上被月光照亮的第一朵浪花时,她突然来了兴致,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方知远。

    “方知远。”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语气近乎虔诚。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接着问。

    方知远听完这句话,愣愣的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沉重起来。

    “没有。”

    那天晚上,当地的土著居民举办了一场舞会,欢迎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土著手中的火把将整个沙滩都点燃的通亮,热情洋溢在每个人心里。

    乔卉不知疲倦地跟着居民跳着当地人原创的舞蹈,而方知远只是站在一颗树下,端一杯酒,远远的看着她,那眼神极其复杂,看不出悲喜。

    凌晨时分,乔卉终于跳完舞,跟着方知远回到了旅店。这时候的乔卉已经是一身酒气,脸上有着浅浅的红晕,意识也模糊了。

    当方知远将她送到她的房间门口时,她突然借着酒劲吻了他,那个吻分外虔诚,就像对待她毕生的信仰。

    “方知远,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乔卉说这话时,面颊潮红,海风将她的头发吹起,一寸一寸地像藤蔓一般缠绕着方知远的心。

    不是没有动心的。方知远想。

    只是他知道,让他动心的不是面前这个小女孩,而是这一双眼睛。

    像极了某位故人的眼睛。

    于是下一秒,方知远推开了她,交代了一句让她早点睡便匆匆离开。乔卉心酸不已,她突然很想嘲笑自己。

    方知远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她怎么还能再想要他的爱呢?

    夜已经深了,乔卉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关上门,在厕所里洗了一把脸,抬头看到自己凌乱的头发和尚未褪色的红唇,看了许久,才挤出了一丝苦笑。

    第二天早上,方知远一大早就去乔卉的房间叫醒了她。

    “去看日出。”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自然,就像昨天的事情未曾发生过。

    乔卉跟着方知远到达海边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等待日出了。人人都笑着闹着,没有人像他们俩那么尴尬的走在一起。

    “昨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乔卉,你有你自己的未来。”

    两人坐在海边的时候,方知远突然开口说。

    乔卉本想争辩,最后却只是轻靠在方知远的肩膀上看远方太阳升起,霞光铺满整个大地,世界都变得万分温柔。

    可我想要的未来,只有你。她在心里默念。

    4.

    在毛里求斯玩的那三天,大概是乔卉心里最美好的时光。

    她在那海天相接的地方纵情的放任自己玩闹,而方知远只是站在树下静静的等候,偶尔看看她,偶尔看看远方。他们之间并没有很多的话题,但方知远的陪伴已经让这次旅途足够圆满。

    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太过露骨的爱与恨,也没有太过残忍的伤害。和日后的日子相比起来,那三天实在太过美好。

    后来很多年,乔卉每每将那段岁月反复斟酌,都觉得,这一生,恐怕再也没有比那更纯粹的时光了。

    回国后,方知远又恢复了原来忙碌的生活,乔卉趁着暑假,在外面找了一份兼职,于是两人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期间有一天,乔卉晚上下班和同事去吃宵夜,回来时接近12点了,公寓里没有灯光,却莫名一屋子的酒气。

    乔卉打开灯,果然看到醉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方知远。她慌忙走过去将他扶着躺好,拿了热毛巾为他洗脸。当她的手触到方知远的额头时,却不料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默默。”他发出一声细语,喊出一个乔卉陌生的名字。

    “我是乔卉啊。”乔卉说着,却是难言的心酸。

    默默是谁,你的心上人吗?

    “默默,不要离开我。”

    方知远轻轻呢喃着,竟忽然挽住了乔卉的脖子,吻上了她的唇。他呼出来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酒味,将乔卉包围,那个吻温柔缱绻,缠绵悱恻,尽管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但她还是沉沦了,她没有办法拒绝。

    屋外下着绵绵细雨,在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点滴雨声和两个人的喘息声。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在乔卉往后的人生里未曾断绝,淋湿了她最美好也最难堪的岁月。

    第二天乔卉醒来的时候,方知远正躺在她身边安静的闭着眼睛,他的呼吸均匀温暖,想必是一夜好眠。

    乔卉吃痛的爬起来穿好衣服为方知远做早餐,当她把面条做好端出餐厅时,方知远也起来了,他紧盯着乔卉,神色颇为不安。

    “吃早餐了。”乔卉躲避着他的眼睛。

    “昨晚的事情,我会负责的。”

    “不必,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们结婚吧。”他说。

    乔卉拿筷子的手抖了抖,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点头。

    就这样,当天上午,方知远和乔卉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尽管一切来的太突然,有些不太实际,尽管乔卉知道,方知远心里另有其人,她依然满心欢喜。

    当晚,乔卉做了一桌子菜等方知远回来。可一直等到12点,他都没有回家,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又出差了。说是出差,但却更像是在躲她。

    乔卉带着一肚子的心酸睡了过去,睡的并不深沉。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她被电话声音吵醒。乔卉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方知远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要她去接他。她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街头的酒吧面积不大,客人却非常多。这里聚集着寂寞的年轻人,每个人都玩的近乎疯狂,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相互贴着身体扭动着。这是乔卉第一次来到酒吧,她突然很难过,结婚的第一天,方知远就来到这种地方借酒浇愁。

    找了好一会儿,乔卉才看到角落里的方知远,他已经醉了不省人事,怀里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乔卉走过去,一把推开那个女人,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女人看来者不善,自觉走开了。乔卉勉强撑起方知远的身体,带他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地方。

    令她失望的是,到家后,方知远躺在床上,又开始呢喃着“默默”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将自己掏空也将乔卉掏空。

    这个默默,到底是谁?

    4.

    乔卉自始至终没有和方知远提过那个从酒吧里把他带回来的夜晚。方知远也没有问。他们依然住在一起,聊天也常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会说彼此的心事,更不会说情人的蜜语。

    乔卉注意到,方知远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再一样了。从前看向她的目光总是依依不舍,充满柔情,如今却是疲惫与不耐烦。

    所以乔卉一点都不惊讶结婚一个月后,方知远说他要去法国出差。

    那天早上,她为他准备好换洗衣物,为他打好领结,送他出门时轻轻吻了他的脸。这样简单温馨的画面,乔卉在梦里,见过好多好多次,后来的好多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方知远走后,乔卉也出了门。

    她要去找江弦,方知远多年的助理,只有他知道苏默是谁。

    当江弦坐在乔卉对面问她方知远去哪里了,为什么没去公司的时候,她只发出了一声冷笑。乔卉猜的没错,作为方知远的助手江弦不仅没有随从方知远去法国,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方知远去法国“出差”,其实是在躲她,或者是,去找苏默。

    “江弦,苏默是谁?”乔卉开门见山。这句话刚一开口,她观察到江弦眼神明显闪烁了几分。

    “关于她,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乔卉听了轻笑一声,坚定的说:“我要一份她的资料,尽快发到我的邮箱。”

    既然来了,就不可能一无所获的回去,她已经做好了不管苏默是何方神圣,她都绝不妥协的准备。

    不愧是跟随方知远多年的助理,当天晚上就把资料发到了乔卉的邮箱。

    乔卉打开那份资料,映入眼帘的是苏默的照片,而当她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她便如醍醐灌顶。

    照片里的人笑着,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看上去有些瘦弱,却有着倔强的神情。而她那双眼,长睫毛双眼皮,棕色的瞳孔,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会说话。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原来,方知远的温柔,都是因为这一双相似的眼睛。

    乔卉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方知远在法国的那几天,乔卉也学会了喝酒,她每每喝到酩酊大醉,然后一个人跌跌撞撞回家,才能暂时忘却忧愁。

    方知远回家的那天晚上,看到乔卉发丝凌乱,不修边幅,坐在家门口发呆。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只穿一件白衬衫,轮廓分明,高高瘦瘦,英俊潇洒,却微微皱起了眉。

    乔卉眼睛里有点点泪光,却笑的天真烂漫。

    “你回来啦。”她说着,从地板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幸好回来了,不然我就要坐一晚上啦。”

    “为什么会在这里坐着?你还喝酒?”

    “我忘记带钥匙啦。所以我在赌,赌我今晚能不能等到你,赌那个苏默会不会把你还给我。”

    乔卉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是笑着的,可那眼神里明明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方知远愣了几秒钟,随即看向乔卉,突然有些心疼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乔卉不必在感情里这么煎熬。

    “你知道什么了?”方知远问她。

    “全都知道了。”乔卉没再看他,从方知远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是的,她全都知道了,她知道那天他之所以喝的烂醉回家是因为他得知了苏默将要在法国结婚的消息;她知道他们的第一次,他把她当成了苏默;她知道,他去法国是去看苏默;她知道,带她去毛里求斯,因为那是苏默最爱的地方;她甚至知道,四年前,他之所以带自己回家,是因为看到了和苏默很像的眼睛才起了恻隐之心……

    她知道,苏默是方知远相恋了三年的初恋情人,在四年前,却因为一颗极度热爱自由的心,选择了离开他,去了远方。

    然而讽刺的是,那个因为热爱自由离开他的女人,结婚了,她选择了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

    更讽刺的是,方知远因为得知苏默的婚讯,气不过而选择了和她结婚。

    但在他心里,苏默始终是他今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乔卉和方知远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相对无言,沉默良久,只听得到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找她了。”方知远忽然说,那语气里似乎带了莫大的决心。

    “我们俩以后好好过日子。”他站起身,修长的腿一跨便到了乔卉身边,他抱起乔卉,将醉醺醺的她抱回房间躺好。乔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心里一暖——那是她买给他的香水。

    “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她轻声说。

    5.

    后来的日子,方知远遵守了他的承诺。没有再借口出差,就算再忙也会回家吃饭,偶尔还会为乔卉带回一些小礼物。

    唯独不变的是,午夜梦回,方知远还是会偶尔喊出那个名字。

    不是没有心酸过的,可乔卉没有办法放弃他,她不能和方知远较劲,更不能和不知身在何处的苏默较劲,只能默默和自己的心酸难过抗衡。

    乔卉毕业的那个暑假,方知远带她回了一趟老家,安静祥和的小镇,没有污浊的空气,没有喧嚣的嘈杂,方爸爸方妈妈住在城镇的一栋小别墅里,到老依然恩爱如昔。

    方爸爸方妈妈满意的握起她的手,对她说,我们知远呀,就要拜托你啦,这孩子脾气倔,认定的事情就不肯回头,将来你可得多操心了呢。

    乔卉听了这话,对二位老人笑得很甜,心里却很苦。

    是啊,知远就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的人。你们可知,我是他的枕边人,却不是他的心上人。

    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在从小镇回城市的时候,乔卉靠在车窗边,对方知远说:“等我们老了,也住到这里来吧。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空气那么清新,天那么蓝。在这里心就可以宁静下来了。”

    在这里,就不必担心会失去你了。

    “好,都听你的。”方知远笑了,伸手摸了摸乔卉的头,温柔宠溺。

    后来,乔卉想起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会想或许那时候的方知远是真的想过要跟她白头到老的吧。

    然而,乔卉没有等到那一天。

    苏默的出现,似乎是乔卉一早便预料到的。

    从老家回来的第三个月的某一天,方知远一夜未归。她拨打方知远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尽管那女人没有说自己是谁,但乔卉却心如明镜,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她在一点一点地失去。

    那天晚上,乔卉一夜未眠,她失神地把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闲下来了又把自己的衣服折了又折,然后放进衣柜,就像在准备随时打包走人。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不那么在乎,不那么矛盾,不那么痛苦。

    第二天上午十点,方知远回来的时候,乔卉正坐在沙发上失神。

    “乔。”他叫她,“昨晚我去应酬喝醉了,在朋友家睡了一晚。”

    “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做。”乔卉站起身,对他笑着,尽量笑的不那么勉强。

    “吃过了。怎么气色这么差,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她忽然抱住他的腰,将头钻进他怀里有些撒娇的说:“下次不要这样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方知远也回抱住她,却是一言不发。

    乔卉突然想,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起,她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独立,保护自己,她一直活的如烈日下的野草一般坚韧。但唯独两件事,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一件是父亲去世,继母把她赶出家门,她固执地在大雪中等待父亲回家,但父亲却回不来了;另一件是,她第一次爱一个人,倾尽全力,拼死效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方知远,但方知远却不爱她。

    是的,他不爱她。

    6.

    乔卉永生难忘的,是2017年的圣诞节。

    方知远说要见客户而早早出了门,乔卉关上所有灯,坐在沙发上上网。一部泰国老电影的台词击中了她的心,女主玉铂娣满脸是泪,看向男主尚孟的眼神却在发光,她捧着他的脸,深情地说:

    “没有什么是爱不能原谅的啊,尚孟。”

    是的,没有什么是爱不能原谅的。

    所以她会原谅方知远在圣诞节的夜晚抛下她去见苏默,她会原谅方知远说谎。

    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雪,楼下有一对又一对携手经过的情侣,路灯照在他们的脸上,都是柔和温暖的颜色。

    其实她是惧怕下雪天的,从父亲去世的那天开始。就像她现在在室内吹着空调,但看到窗外的雪,还是感觉到无以复加的冷。

    有一首叫做《Amen》的歌,是戴佩妮和男友房祖名分手之后在演唱会上声泪俱下唱过的,歌词里,她反复对房祖名说:“我觉得冷,请给我你的体温。”

    这一刻,这一句简单的歌词在乔卉的脑海里反复,一遍又一遍。

    我觉得冷,方知远,可你还会回来吗。

    最终,乔卉没有等到方知远的温暖,等来的是江弦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新民路口的清吧着火了,方知远还在里面。

    乔卉家距离清吧不远,到达清吧的时候,大火还没有熄灭,江弦说,方知远生死未卜。她像疯了一样脱了高跟鞋冲破所有阻力跑了进去,当她看到方知远的时候,已是泪雨滂沱,方知远四处张望,却没有注意到她,她去拉他的手,但他说他不能走,因为苏默还在里面。

    大火还在无止尽的燃烧,好像要烧毁这世间所有的爱恨。

    乔卉在那一刻,终于绝望了。她突然觉得很累,这一份她强求而来的感情,让她太累了,她应该退出了。

    她将方知远强行从清吧推了出去,方知远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说:

    “我替你去找她。这是我欠你的,今天,我还给你。”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跑进去。

    是方知远给了她重生,她还给他。

    如果今天过后,我还能活着,就离开他,好好生活。

    乔卉告别方知远后,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7.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乔卉活了下来,离开了方知远,只是她再回忆起当年的事,还会止不住的颤抖。

    那一场火灾过后,苏默烧坏了一只手臂,而乔卉,牺牲的是身上各个地方大小不一的皮肤面积,还有半张脸。

    当乔卉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方知远,旁人说方知远陪苏小姐去清理手上的伤口了。

    乔卉绝望的闭上眼睛,不再过问任何关于方知远的消息。

    所以最后,乔卉也没能知道,后来方知远找过她,想向她解释一些事情:其实他和苏默并非旧情复燃,只是苏默要和她丈夫离婚,他替她联系了律师,想帮助她打赢这场离婚官司;苏默有意跟他复合,但他对苏默说,他不会离开乔卉,他要忠于她;在和乔卉相处的日子里,他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他以为来日方长,两个人总是不会走散的……

    当然,方知远也不知道,乔卉在那场大火中毁容了,他不知道其实那场大火牺牲的不仅仅是乔卉的脸,不仅仅是他们这么多年的亲情和爱情,还有乔卉腹中不过三个月的生命。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方知远,她有了身孕,因为她不确定方知远会不会因此而高兴。

    火灾发生的第二天,乔卉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如果今天过后,还能活着,那就离开他,好好生活。

    她承诺过自己。

    尾声:

    其实乔卉很美。

    坐在我们对面的乔卉,尽管已经烧伤了半张脸,用头发也不能完全挡住那狰狞的疤痕,但看她的另一半脸,依然风韵犹存,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她真的有一双好美的眼睛,眼波流转间,就成了世间最美的情话。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一条桥,让她看上去那么明澈美好,就如同这世间的阳光都洒在了这个女子身上。怪不得方知远会如此迷恋这样的一双眼,就连我这个女人看了,都心神荡漾。

    我和陆燃续了好几杯咖啡,很认真地听完了乔卉的故事,她说起曾经,眼里是淡然,超脱的。

    她不过才三十六岁,我却能知道,她的经历,已经足够她用来回忆一生,足够她在寂寞的空间里孤独终老。

    “后来呢?”我问她,“方知远和苏默在一起了吗?”

    “或许吧。”她笑了,淡淡说道,眼底是平静的。

    我明白,这是只有一个经历过深深的爱与痛以后的人才会有的神情——她已经不惧怕面对曾经了。

    乔卉的故事留在了“旅”,离开的时候说,这十多年,我没有再为谁动过心,也没有再去见过方知远,我把这些,都当做是我当年没有保住孩子的惩罚。

    我为乔卉的故事泣不成声,陆燃却已经去为我煮他新制的黑咖啡了,我跑过去缠着他的手臂,问他:“你说,方知远他会找乔卉吗?”

    “他已经在找她了,再过不久,他们就会重逢。”陆燃点了支烟,轻描淡写的说。

    传说中陆燃有预知人间情爱的能力,所以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咖啡厅的音乐又随机播放到了容祖儿的《破相》,里面有一句歌词:

    被旧爱连累半生。

    这个世界上不少痴情人,因旧爱而蹉跎,余生越活越冷清。或许乔卉,就注定是那个被旧爱连累半生的人。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被旧爱连累半生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zwuci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