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土地

闲来无事，我披起一件棉衣外套，从房间走出，转向阳台，而后站在栏杆处看着远方的景色。外面正下着雨，轻轻的，氤氲出一片淡淡的雾气。春风是调皮的，她将专心下落的雨花吹乱，倾斜着，送到了阳台上，我不得向后退一点距离，避免被淋到身上。

对面是一带种满了作物的土地，在从前，那片土地都种着水稻，其中有一块是我们家的地，在我们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在那块地上种水稻。

种稻子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首先，得找一处水土不错的地上洒下谷种，等它发芽长出了秧苗，在将它拔出，一捆一捆的绑好，在用簸箕将这些秧苗挑到用来种植的水田上。父亲总是站在田径上，将簸箕里的秧苗有意的抛到各个位置，然后卷起裤管走到田里，捡起附近的秧苗开始插秧。

水田里面的泥土都是烂泥，像沼泽一般，一脚踩下去，烂泥就浸到小腿处了。插秧需要用手指尖捏着秧苗，插进田里，然后艰难拔出那已经陷进烂泥中的腿，走到别处继续重复着插秧的步骤。

我们几个小孩子倒是很少下田，因为水田里几乎都会有着蚂蝗，小小的，柔软的，会附在小腿上吸食人的血液，所以父亲不让我们下田，一般都是他和母亲两人完成这“艰难的工程”。

秧苗种完，然后就等着它长大，当然期间还得往田里施肥，打农药，不然怕是长不开来，而且会被虫子吃掉谷物。

到了收稻子的时候，基本上都在暑假。那时是正当炎热的夏天，父亲和母亲依然还是“主力”，他们每人拿一把镰刀，带着斗笠，然后用旧的可乐瓶子装一瓶凉水，就去田里割稻子。

我们几个小孩子依然在家里，因为夏天实在炎热，所以每过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去田里给他们送水。外面的阳光像火一样炎热，汗水完全浸湿了他们的衣服，但是父亲依然坚持自己干活，让我们回家做作业。

割完稻子，然后一摞一摞的堆在田里，再从家里把打谷机抬到田里去“打谷”。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屋，离田野有一段距离，而且乡下的路都是细长的小径，只能由两人一前一后的抬着这笨重的机器到田里，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很惭愧的是，我们帮不上忙。

等抬到田里后，开始“打谷”，把一捆长长的水稻拿在手里，将谷粒的一端放进机器里面的齿轮上，然后脚下用力踩踏板，这样里面的齿轮才会转动，将稻草上的谷粒剥离到下方装谷粒的容器中。同时手要稍微使劲，拉住稻草，不然一整个水稻都会卷入机器里，齿轮就会卡住不能运转，要费点功夫才能修好。等到容器装满了，就得用畚斗将这些稻谷装在一种较大的竹篮里，这样才能挑回家去。

打谷机可以同时有两人操作，父亲和母亲可以一起工作，但是割完的水稻都被随意的堆放在田里，这样总要有人从一旁将水稻递给他们，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便到田里，帮父亲母亲递水稻。

等到把稻谷都运进家里，就得开始晒谷，一般都要在水泥板上，或者底下拿竹簟垫着，不然晒开后等晚上收稻子的时候扫把会将泥土也扫进来。那时候我们家是瓦房，所以还得借用别人家盖了洋房的楼顶去晒。

晒谷的时候是把袋子里的谷倒在地上，用“谷刨”将谷物均匀分分散铺在地上，而且要时常去翻动，不然稻子晒不均匀就装起来会烂掉。白天大人们有其他工作要忙，所以我们几个小孩子就派上用场了，做一会作业就去翻一下稻子。

等完全晒干后，再用分谷机将那些颗粒不饱满、或者是空壳的稻子分离开来，留下饱满的稻子。最后倒进谷仓贮藏起来，等家里没米的时候，运到村里的碾米的地方，用碾米机将谷壳与米粒分离，分离出来的米就能食用了。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家里也很久没再种过稻子，但想起来这些事，依然觉得近在眼前。

我想，等自己年老的时候，依然会记得这些事情，记得那片田地，记得在田间劳累过半生的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