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海

原创非首发，文责自负。

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始于第一次看海，对于一个没有生长在大海边又梦想大海的成年人来说抑或太晚。随着看海的次数渐渐多起来，对大海的情怀不再仅仅停留在阳光、沙滩、海风、海水……

最初从电影中看到大海，尚未上学，不记得片名，惟一的印象是女主角从轮船上跳海的情节。独自玩游戏，站在摇摇晃晃的大石头上，一声“大海啊”，扑通往下跳，不慎下巴橦到了大石头角上，瞬间鲜血直流，下巴因此留下了伤疤，成了永不磨灭的印迹，也是对大海最早的记忆。

看到真正的大海已是结婚时，在先生老家的海边。在那个冬日刮着海风的阴冷下午，我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大海。想象中的海总是与阳光连在一起的，仿佛我看到的不是海而是故乡的河。那是裹着泥土的淡褐色，迎着阵阵海风，捂着被海风吹冻的脸庞、吹乱的头发，只想躲在温暖的室内透过窗像欣赏一幅画般看海，窗外没有大海。以为生长在大海边的先生老家是临海而居，开窗见海，岂知那时的海边只有农舍，现在有了海景房、度假村，海依然是那个海却全然不在想象之中，不能忘怀的唯有鱼腥味。

后又有几次看海却只是匆匆掠过，众多的游人冲淡了我对海的所有幻想，喧嚣的人潮与冷静的大海没有一丝调和，尽管海风徐徐送来、阳光印染金色海滩。这样的画面也是印象中的海，犹如看流行电影欢喜不起来。

记忆中最美的水的色彩不是海水而是湖水，羊措雍湖的水、青海湖的水，抑或是高原的阳光将湖水的色彩折射得如此深邃，我竟当作海的颜色。在青岛、大连看海是夏天，热烈的阳光并没有让海变成我期盼的色彩。海边尽是喧嚣的人群，多是孩子在游泳、大人在聊天，把脚伸到海水中也不曾感到凉意，酷暑中更无心欣赏本不美的景。唯有黄昏，游人渐渐散去，天与海皆变成了深蓝色，可以静听涛声，抑或才算看到真的海。没有在春秋时节看过海，海似乎属于夏天。

又是夏天，躲开了盛夏，初夏和夏末分别在苏梅岛与普吉岛看海，渐次缩短了梦想与现实的距离。

一直以为，海是蓝色的，爱屋及屋也喜欢蓝色。在苏梅岛终于体验到软软的海滩、金色的阳光、蓝蓝的海水……这样的画面童年已在脑中生成，这也是多数人对海的印象。然而被美景陶醉的我只是忙于拍照，相机里装满了海的美丽外表，对海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这些画面上。当夜幕降临，面对蓝黑海面翻滚的波涛，相机无法拍出白日的灿烂，方可静坐海边却又被夜的沉寂与海的巨浪击退。夏末，到普吉岛海边的酒店住了几天算是走近了大海。早上走到阳台可看到大海，晚上坐在阳台听涛声；当然不到五分钟就能走到海边，走入海滩、踏入海中，在浪花的拍打中感受海的温润。早上的海犹如吾家有女初长成，含蓄而羞涩。阳光只在在海面上撒向几缕淡金色的光，却将淡绿的海面瞬间暧了起来，海水温凉，海浪不时涌来温柔抚慰脚裸。赤脚静静走在海边，没有喧嚣的人群，可以听到海风的声音，与纳博科夫笔下的洛丽塔相得益彰。海水渐渐热了，在阳光的投影下，靛蓝的海水蒙上了一层金沙，近的绿、远的蓝，在靠近天边的地方呈现靓丽而不张杨的蓝绿色，是张爱玲最喜欢的封面的颜色。倘若海边倚立着一位穿旗袍的少妇，漠然注视着这些着泳装的俊男靓女，这一画面若是变成张爱玲小说的封面又该演绎怎样的传奇。脚下的沙滩被阳光烤得灼热，躺在泳池边椰子树下，跟海保持一点距离，看着淡蓝的海水在阳光的映照下一寸寸变成靛蓝再渐变成蓝绿。白晃晃的正午阳光泼洒在海面上，蓝的蓝、绿的绿，闪着点点银光，天高水净，犹如高原，美得大胆、张杨。此刻，不管站在海滩的哪一寸地方你都是背景，不如与她保持一点距离，似乎太近会被她的美吓到。隔着海滩望去，与蓝天相融的蓝绿海水看久了竟生出些许不真实感。恍惚回到远古又跨入未来，没有人只有大自然，隔着时代张望，只觉得天地不曾分开，我们仿佛在偷窥仙境。正午之后，阳光渐渐淡去，海又接近了浅蓝，我以为这是才是海的本色。没有阳光的映衬，海似乎失去了光鲜华丽，素朴如中年女子，可远观也可近看，远观如撑油纸伞的江南少女，待走近又是那犹抱琵琶半遮面弹苏州评弹的女子。在咿咿呀呀的评弹声中，海水的蓝与绿一层一层深下去、沉下去，站在邮轮的甲板上，迎着海风，邮轮缩小再缩小，天与海又要融为一体了。不知看天还是看海，一抹淡红印在海天，一寸寸晕染开，淡红渐变成殷红，深蓝的海水布满了金色的星星。殷红又变成橙红，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我们的邮轮吞进去。若此刻我不是站在甲板上而是在远处，一定会被这壮观的画面震撼。甲板上，只能看到邮轮的一角，跟着邮轮漂浮的晚霞时而覆盖天空时而在海上露出一段优美身姿，真想我们的邮轮没有目的地，驶向彤红的晚霞。暮色中的海不再是夕阳西下的模样，时空不在，海无所谓老去，美依旧。

翌日清晨，无论太阳是否升起，海又是最初的模样，如处子般纯净。在这风平浪静的时分，我只看到海温柔的一面，把它想象成能抚慰人心灵的女性。海当然有刚性的一面，尤其是发脾气的时候，那是我们不愿看到的，若是遇到了，只能是不幸了。

抑或没有人因怕海啸而不敢看海，没有绝对的美，我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在我此刻的人生中看到的海虽未饱经沧桑却也历经风雨，不张扬，不惊艳，不是稍纵即逝的彩虹，不是漂浮无痕的朝云，而是与广袤的天空、巍峨的高山一样一直在那里，而恰是我们对海来说是“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是那自由漂浮的云，刻意抑或偶然飘到海边、浪里；在海边漫步、在旋涡中挣扎，只要你能静静与海相处，总能让雾中行走的我们寻觅到一丝光亮，通向入口或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