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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玫瑰,但你是我的小王子。

我不是玫瑰,但你是我的小王子。

作者: 乱把白云揉碎 | 来源:发表于2024-04-02 11:32 被阅读0次

我不是玫瑰,但你是我的小王子。

001

祁岁桉是我妈的病人。

十三岁那年我妈和我搞外遇的爸爸办了离婚手续,带着我离开那个伤心地,来到江川市。单亲母亲的生活总会很忙碌艰辛,所以,每天放学我都会自己买好菜,然后去我妈上班的医院,等她下班一起回家。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幸成为祁岁桉的救命恩人。

遇见他那天,江川市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的暴雨,时不时有轰轰的雷鸣破空而来。我妈在加班,我坐在医院走廊里百无聊赖,却忽地被一个炸雷吓得跳起来,手里拎着的蔬菜也掉了一地,在捡起靠近窗户的西红柿时,我眼尖的看见窗外面有一个男孩,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在大树下来回行走,最惊悚的是,他手里还举着一跟类似于钢管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挂吊针的架子。

我呆了片刻,旋即扯着嗓子尖叫了声。估计是声音太过撕心裂肺,男孩闻声转头看了我一眼后,笔直倒了下去。我的第一反应是他被雷击了,后来闻讯赶到的医生证实了他只是晕了过去,并对我妈进行了严厉的职责,大抵是怎么没有看好病患还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云云。

我趴在门口,听见他们言谈里反复出现“祁岁桉”三个字,想来应该是那男孩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我向我妈询问祁岁桉的事,我妈说祁岁桉一年前和母亲一起被绑架,绑匪拿钱的时候被警察误开枪打死,因此没有人知道祁岁桉他们被关在哪里,等六天后警察找到他们时,祁岁桉的母亲已经死了,尸体甚至还发出难闻的气味,而祁岁桉则气息微弱的昏迷在一旁。那天后,祁岁桉大病一场,痊愈后的他逢人便说,自己是个死人。而他从此也热衷于各种自杀性行为,被父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送到了精神科。

我很难想象看着自己母亲死去并和她的尸体待在一起那么多天是怎样的心情,所以我对祁岁桉的愤慨很快就变成了同情,继而激发出我内心深处的母性光辉。

我开始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同祁岁桉聊天,虽然他经常答非所问。比如此刻我问他今天中午吃了些什么,他则一脸惊恐的看着我,然后一下整个午都不愿再和我说一句话。

这样的行为彻底惹恼了我,揪着他的耳朵威胁,你再不和我说话,我就喂你吃长生不老药!

古往今来人人都希望长生不老,为此成为变态的更是有一大堆,唯独这个想死的小子,对不能死很是惶恐。

他吸着鼻涕说,奥特曼小姐,你不要吃小怪兽!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懵了会,觉得如果深究一个神经病的话,自己也会变成个神经病,于是我甩甩头,拍着胸口向他保证,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有志的奥特曼,小怪兽什么的都是浮云。

祁岁桉听完后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十三岁的我熟知的形容词尚少,可那刻脑子里却陡然蹦出“如沐春风”这四个字。可是多年后,当我从清纯少女变成革命欲女时,想起这一幕,我由衷觉得用“如动春心”更为贴切。

002

我妈对我小小年纪就如此有爱心的行为颇为赞扬,作为嘉许,她时常会做给我最爱吃的红烧肉,这也间接的加深了我和祁岁桉的友谊。

由于祁岁桉热衷于各种作死行为,我开始不断和祁岁桉探讨各种死法的痛苦,并尽量和他一起尝试。他上吊,我就找来织毛衣的毛线挂上,结果祁岁桉摔折了一条腿,在病床上趟了三个月。他跳楼,我就把他从二楼的阳台推下去,摔断了他右胳膊,祁岁桉很长时间成了一个左撇子。

如此之后,祁岁桉大约是发现“不死半残”的可怕,渐渐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又或许是那天我带着他在外边玩了一圈后回到病房,看到他爸抱着他的枕头掉眼泪,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实在很让人伤感。

我拍拍呆若木鸡的祁岁桉,同情道,你爸多不容易啊,死了老婆,儿子还天天寻死,哎!

祁岁桉沉默了半晌,片刻后朝他爸泪奔而去,爷俩抱头痛哭起来。

那之后没多久祁岁桉就出院了。出院那天我去送他,颇有一种自家孩子终于懂事了的感觉。

我本以为从此会和祁岁桉失去联系,当晚还蒙在被子里为这短暂的友谊哭了一宿。可没过几天,放学去医院找我妈时,我就被蹲在医院门口的草坪上的祁岁桉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我震惊的问。

祁岁桉腼腆地笑了笑,扬手指向身后,我的新城堡就在这附近。想了想又说,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虽然知道他的思维不能以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已经十五岁的我还是因为这句话莫名地红了脸。

从此以后,祁岁桉每天都会往返于“城堡”和医院之间,和我爬树遛狗轧马路。

我打心底觉得这真是天大的缘分,也乐得可以继续和祁岁桉做朋友。但同时,我又愤慨地想,能像他这样有个整日闲着没事做的人生实在是太爽了!

没多久我就发现了祁岁桉如此无聊的原因,多年前那起绑架案至今仍有人津津乐道,加上祁岁桉的父亲是江川市有名的富商,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道祁岁桉在医院的精神科待过三年之久,祁岁桉神经病的形象在老百姓的心中根深蹄固,人们对他的态度是又害怕又怜悯。

街头巷尾的人们对他避之不及,也没有学校愿意接受他,校长们总是一脸抱歉的表示要对其他学生的安全负责。

其实祁岁桉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凭我对祁岁桉的了解,他只是个被吓坏了的善良小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经过这些年来的调养,他已经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和那些挥舞着大刀砍路人的神经病相比,祁岁桉可是连个踩死个蚂蚁都会难过好久,甚至还跑去警察局自首,闹出个大乌龙,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柄。

人们谈到祁岁桉的时候,总是会用“那个傻子”来代替。

祁岁桉不傻,他懂得“那个傻子”代表的含义。于是,他看着那群人,一脸受伤的问我,奥特曼小姐,他们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小怪兽?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哦不~他们那是羡慕嫉妒恨。同时,我第七百八十六次的告诉他,我不叫奥特曼,我叫林曼。

小怪兽祁岁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奥特曼小姐。

003

我总是会想如果祁岁桉没遇见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已经死于他那些千奇百怪的自杀行为中。这样说起来好像我把自己夸的很伟大,上帝可以作证,其实我只是庆幸,庆幸在最初遇见了他。

祁岁桉情窦初开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对象是学校有名的小太妹季如风。

高中时我开始读寄宿制学校,我妈则搬去医院宿舍,这样又省下一笔房租。为了负担一点以后上大学的费用,每天放学我都会在市中心的蛋糕屋打零工。那天刚好是祁岁桉的生日,老板特意允许我在客人走光时,用剩下的蛋糕屑和奶油做一个小蛋糕。

此刻,它正摆着公园院子里的石桌上,颤巍巍的插着一根蜡烛。

说实话,就是坨胡乱堆在一起的蛋糕拌奶油,连我自己看了都寒碜。

我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强撑着面子责怪他,你看你爸,给你在福满楼摆生日宴你不去,偏偏要到这里来和我一起,喏……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

祁岁桉憨憨地笑了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挑了一小块,一手垫着轻轻送到嘴里,如同吃山珍海味般吧嗒了几下嘴,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得到肯定,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但是祁岁桉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不能置信的瞪大眼。他居然就地在树下挖起坑来,并把蛋糕放了进去。

你把蛋糕埋起来做什么?!我问。

嘘。他朝我比了比手,奥特曼小姐,你第一次来我们地球可能不知道,把蛋糕种在这里的话,来年春天它就会长成蛋糕树,这样就算以后你回去了马尔星,我也能一辈子都吃到你做的蛋糕了。

忘了说,马尔星是祁岁桉想象出来的一个星球,他坚信,我是从那里来拯救他的奥特曼,也总有一天是要回去那里的。

为祁岁桉庆好生后,学校的大门已经紧锁。

早上的时候我就用一块蜂蜜蛋糕贿赂了宿管阿姨,要她为我留门到十二点半,如果我赶不能按时赶到宿舍,今晚就无处可去了。

我转头问一旁的祁岁桉,现在几点了?

他抬起脚看了一眼鞋底,皱了皱眉,啊,我的手表不动了。

我无力地朝天空翻了个白眼。

季如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从一辆呼啸着驶来的摩托车上跳下来,路过我和祁岁桉时还吹了个口哨,几下爬上了面前的围墙,对着摩托车上的人甩了一个飞吻后,然后敏捷地跳了下去。

看的我和祁岁桉是那个目瞪口呆。

愣了一会后,我决定学她那招,于是我回过头扯了扯祁岁桉,喂,来托我一下。

祁岁桉没有搭理我,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那是季如风消失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祁岁桉露出这样的神情,那一刻,我的胸口突然像起了许多厚厚的乌云,压的我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只在我陪我妈去离婚的那天出现过,这让我无端害怕起来。

半晌,祁岁桉回过神来,疑惑地眨着眼问,奥特曼小姐,你哥不都是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么?

我说,去你的,那是孙悟空。说完我就拉着他在墙角蹲下,站上他的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墙,我坐在墙上,正在考虑要不要学季如风那样给祁岁桉一个飞吻时。他突然抬起头来以一种特别认真的神色对我说,刚才那个女孩,长得像我妈妈。

004

胸口的乌云突然开始翻滚起来,好像有股无端的风在剧烈的吹着,

我一个颤抖,整个人失了平衡,“咚”地一声脸朝地摔了下去。

祁岁桉在墙那边喊,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脑子空白了片刻,耳朵的剧痛让我忍不住抽泣起来。

祁岁桉在墙那边听见我的抽泣声后,看不见状况的他急得开始攀爬围墙,然后就是不停跳跃摔倒以及指甲划在墙上的声音。

我是被听到动静折回来看究竟的季如风拉起来的,她摸了摸我的左耳,就着路灯微弱的光芒伸手一看,才发现满手的鲜血。

她眉心攒起,拉着我绕到门口,嗖的一下拉开锁栓。

我简直是欲哭无泪了,靠,你知道这个门没锁怎么还跳墙啊。

季如风瞪了我一眼,说,那是我的习惯好吗,谁知道你会跟在后面学我。

钻出门后,我朝还对着墙做抓挠起跳的祁岁桉喊了句,岁桉,我在这儿!

听见声音的他连忙朝我们跑来,一看见我眼泪就尖声叫道,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啊!会不会死啊!

季如风摆摆手说,大惊小怪,又不是流产!

我的脸腾得一下全红起来。

季如风和祁岁桉把我离学校不远的卫生所,值班的护士阿姨给我上药的时候扫了眼祁岁桉,然后倒抽了口气,我这才看到,祁岁桉的十个手指指甲盖几乎全部被磨掉了三分之一,鲜血淋漓。

我愣愣地抓起他的手,问,不疼么?

祁岁桉这才龇牙咧嘴的丝了声,点了点头,有点。

季如风惊呼了声,天啊,你是超人么?!

我咬着唇,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十指连心,这是常识,电视剧上,竹签扎指甲更是被视为酷刑,可是这个傻瓜,为了翻过墙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那瞬间,我心中某个地方轰然塌陷下去。

临走的时候,护士阿姨说我可能伤到了耳膜,最好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以免后患。

我和她打着哈哈答应,只是去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妈。我妈虽是医生,但由于她拒绝和科室里面的人同流合污,比如开给病人昂贵的药从中提利,所以被大家所孤立,连职位都降了几级,换句话来说,她在医院的状况并不好,这也是我瞒着她在外打零工的原因。我太明白,那一系列所谓的检查要宰掉我妈多少血汗钱了。

那晚我和季如风被邀请去祁岁桉的“城堡”留宿,我和季如风躺在一张床上,她早已陷入梦乡,我却因为耳朵的阵痛怎么也睡不着,便起床去厨房倒水。不得不说,祁岁桉的家可真大啊,上下共三层,还附带一个大大的天台。

我深深觉得,加上管家总共就三个人的顾家,住这么大的屋子实在有些暴敛天物。正想着,突然看到祁岁桉趴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一手托着腮,像是在思考什么。他的十指被缠上了纱布,所以比平常看上去要大了几倍,看上去极其滑稽。

我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愣,旋即微微一笑。

我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发什么呆呢。

他沉默了会,半晌说,奥特曼小姐,我喜欢那个叫季如风的女孩。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那种被乌云压住胸口的感觉又来了,连忙转过身和他并排对着窗户。玻璃的倒影上,他的嘴巴还在动,我却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响。

我困惑地转头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走到岔道的时候,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姿势,安静的像一座雕像。

005

祁岁桉就这样对季如风一见钟情了

季如风,人如其名,她就好像“忽如一夜春风来”的花朵一样让人眼前一亮,这个人就包括祁岁桉。

虽然其实我觉得季如风除了长的好看之外毫无其他亮点。

这样说起来好像显得我特别不大方,尤其是那时我和季如风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其实和季如风交好我本来是很不情愿的,因为她在学校的名声并不好,可她硬说我们是歃血为盟过的,命中注定要成为手帕交的,否则就会遭天谴,无奈之下,我只有点头答应。可是很快,我就发现,季如风并不是传闻中那样骄横跋扈的小太妹,至少她对待祁岁桉的态度就比许多人好的太多。

我问她,你不怕他吗?

她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怕他?

我朝不远处对我们指指点点的人努努嘴,和那些人一样,怕他突然伤人。

我的话音刚落,季如风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她说,你开什么玩笑啊,就祁岁桉还会伤人?他比蚊子还要无公害好不好!

正蹲在我们后面的沙坑里玩得不亦乐的祁岁桉听到自己的名字,抬首对我们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虽然“让更多的人接受祁岁桉”是我最大的梦想,可是,这个人是季如风,是祁岁桉亲口和我说他喜欢的女孩,这让我特别的胸闷。祁岁桉曾对我独一无二的笑容,此刻也惨遭季如风瓜分。就好像,自己宝贝了很久的东西被他人分享一样。

嗯,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只有一个,我喜欢祁岁桉。

不久后的一个午后,季如风红着脸对我说,林曼,我觉得喜欢祁岁桉。

短暂的怔忡后,我不确信地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

季如风于是又重复了遍,我惊恐地看了看她,然后落荒而逃。

现在想来,那真是动荡不安的一天,我跑到我妈宿舍,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妈就红着眼眶告诉我,她被炒鱿鱼了。我一肚子的话梗在喉间,不上不下,最终只是替我妈抹了抹眼泪,说,没事儿,你还有我。

我妈被炒后去了一家药店当售货员,我申请从学校搬了出去,和我妈住在药店十几平的仓库里。祁岁桉来帮我们搬家的时候张着嘴看了仓库半晌,然后凑到我跟前诚恳地说,奥特曼小姐,其实你可以和阿姨搬去我的城堡。

我接过他手里的盒子,那是你爸爸的,不是你的。

祁岁桉说,可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爸爸一定会同意的。

我把盒子塞进床底,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避重就轻地说,可是岁桉,你总不能依赖你爸一辈子,你总有离开他、离开城堡的一天,你得学着拥有自己的城堡,学着用自己的双手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那才真正是你自己的。

祁岁桉困惑地眨了眨眼,半晌,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祁岁桉有没有听懂我那番变相地拒绝,毕竟,凭祁岁桉他爸的财力,即使等到他百年后归天,留给祁岁桉的都足够他吃几辈子的了。他的世界太简单,不懂得人情世故,若真的搬去他家,光是流言蜚语都足以淹没我和我妈了。

有时候半夜就着微弱的灯光做习题的时候,我就恍然想到了祁岁桉家的大房子,一种莫名的忧思瞬间击中了我。

也是在那一刻,我决定把对祁岁桉的那些小心思暂且搁置,儿女情长,总该要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006

祁岁桉说,奥特曼小姐,你不快乐。

我扶了扶眼镜,托着腮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想了想,说,你的电波告诉我的。

季如风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靠,祁岁桉,你当林曼是天线宝宝啊。

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做习题。季如风头痛地拍了拍脑门,抱怨道,林曼啊林曼,你能不能别在我们难得一次的聚会中还这么拼命的学习啊,离高考还有近半年呢。

我朝她笑笑没有答话。离高考只有近半年了。自打进入高三后,季如风不止一次对我拼命三郎的态度表示不满,她和我不同,骨子里透着一股叛逆,坚持读完高中就要自己出去闯荡社会,“海阔任鱼跃”是她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亦不明白,考上大学对我而言有多重要,那是我能带着妈妈从这个低矮的仓库走出去的唯一出路。

高考前的几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尤其是英语,望着卷子上一片红叉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季如风说城东的夫子庙有棵许愿树,听说现在有很多应届考生去那拜拜,或许我可以去那里撞一撞运气。

祁岁桉好奇地问,许愿树是做什么的。

季如风说,当然是许愿的了,把自己的最想达成的事写在许愿板上,挂在许愿树下,诚心祈祷就有可能实现,心诚则灵嘛。

我看着祁岁桉眼底嗖嗖冒起的光连忙说,你别给祁岁桉宣扬迷信思想啊。但季如风根本没搭理我,兀自和祁岁桉商量起来,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去夫子庙。

我妈也觉得我不能老闷在家里读书,和他们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祁岁桉一进夫子庙就和季如风手挽着手蹦跶到许愿树下了,两人哇哇一通乱叫,彼此带着做贼的表情开始在许愿卡上奋笔疾书,偶尔抓到对方偷瞄的目光都会相视一笑。我站在不远默默看了半晌,将手里已经写完的卡片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愿望是以破坏别人既定的幸福为代价,我宁愿不要。

季如风和祁岁桉挂完许愿卡后就朝我走来,有几个小孩拿着气球在我旁边跑来跑去,我的目光随着他们恍惚了片刻,抬头就看见季如风和祁岁桉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各自带着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摸了摸脸,笑着说,干嘛这样看我,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季如风艰难地开口,刚才,有个小孩恶作剧地拿着气球在你耳边弄爆,声音之大连我们都吓了一跳……你没有听见么?

我的笑渐渐僵在脸上。

时至今日,我都一直记得那晚祁岁桉看我时的样子,漫天的星光渐渐在他的眼里汇聚成河,闪着明晃晃的水波。

007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祁岁桉。

确切来说,被撞见秘密的我,躲着不见他。我谁都没有告诉,那个护士阿姨说的对,我的耳膜受伤了,第一次出现暂时性的失聪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我以为那只是耳朵刚受伤的原因。季如风对我说出她喜欢祁岁桉的那天,我足足有一分钟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害怕极了,拼了命的跑去找我妈,刚准备告诉我妈这件事,她却和我说出自己被辞职的事。那一刻,望着妈妈故作坚强的脸的我侥幸的想,或许这只是因为我被季如风刺激到了,我的耳朵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为了怕季如风和祁岁桉看出破绽,我开始疏远他们。可是渐渐,我失聪的状况越来越频繁,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甚至在考试的时候,听不到英语听力测试,怔怔的等了许久,才在巡考老师的提示下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浪费掉许多时间。

我妈也在不久后发现我的不对劲,硬拉着我去医院做检查,得出的结果是,我的耳朵正面临着永久性失聪的境地,即使现在手术,以后也必须靠着助听器生活了

我妈边哭边打我,你还当我是你妈么,凭什么一个人扛着!哭完后她拍拍我的脸,道,妈一定要给你做这个手术。

我办了休学手续,住到医院,我妈天天东奔西跑为我凑钱做手术,我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汇了一大笔钱来,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好像也不是看不起病的。做完手术后,我在医院休养偶尔季如风会来看我,陪我聊天散步,却始终不见祁岁桉来。

我已经忘了那天确切的日期,只记得,天一直在下着暴雨,我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我想到第一次遇见祁岁桉的那天。电闪雷鸣间有救护车呼啸着驶进医院,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推下一个担架,我反射性的瞄了眼,然后有如石化般僵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仅是模糊一眼就能让我看清的人从来只有一个,祁岁桉。在与他没有联系的第三十七天,我没有想过,再次见到他,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竟再也不能开口同他说话。

“家里那么有钱,干嘛还去那种地方做活,被砸死也真是活该。”

“有钱骚的慌呗,这种神经病活着也是累赘吧。”

那是我第一次打架,在抢救室外边,和几个说闲话的人扭打在一起。他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只晓得用最重的力气最狠的打法胡乱招呼在他们身上。直到赶来的人拉开我们,我还如困兽般疯狂的尖叫。

祁岁桉,你看,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好人不一定能善终,坏人不一定会遭到报应,所以你才会那么期待去另一个星球吧。

可是,我怎么办呢?

008

季如风走的那天,我去车站送她。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助听器,替我装备好,笑了笑说,祁岁桉赚的钱不够多,我自己加了点,买了这个,这是他想要送给你的,我不想他带着遗憾走……我问过祁岁桉为什么不直接问他爸爸要钱来的迅速,可是他说,你告诉过他要学着用自己的双手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去那里。

季如风又说,我还记得我和祁岁桉去夫子庙许愿那次么?

我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他们在许愿树下那副样子像一根鱼刺,梗在我心口,心每跳一下,都是痛。

季如风转头,看了看远方,继续道,我们走后,我一个人又偷偷回到那里,找到了祁岁桉那块许愿卡,你猜他许的是什么愿?

他许,我想和奥特曼小姐去马尔星球,种满蛋糕树。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在祁岁桉告诉我他好像喜欢上季如风的那个夜晚,当我转身和他并排,站在我左边的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那是我的耳朵第一次出现暂时听不见声音的现象。

很久以后我学了唇语,用仅存的记忆拼凑出那晚祁岁桉所说的话。

他说,我觉得看到季如风就看到了我妈,我一直想问问我妈,我可不可以和心爱的奥特曼小姐一起回马尔星球。

我终于忍不住,抱着双膝,嚎啕大哭。

我复读了一年,第二年高考结束后,我众望所归的考了个高分,同时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我选择留在江川市本地的大学继续学业。有人说,是因为江川市的那所那学免去了我四年的学杂费。只有我自己知道,留在这里,是为了给心找一个出口。

每次经过祁岁桉出事的工地,我都会停下来看看,人声、机械运作的声音以及车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我的心却没有比此刻更加平静。甚至当那里变成繁华的高楼大厦后,我仍然改不了这个习惯。

因为我总觉得祁岁桉没有死,总觉得,只要再等一会,再一会,他就会从人群中走出来,憨憨地对我笑。

听说马尔星一直在下雨。

那是回不去的奥特曼小姐的眼泪。 

祁岁桉,我后悔了,那天我应该许愿,要你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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