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果摊买桃子,我总会用手指轻捏桃子毛绒绒的外皮,如果捏上去软软的,就不会被我放在购物袋里。
我喜欢硬桃子,一口咬上去,嘎嘣脆。
27岁时吃的桃子和7岁时吃的桃子比起来,很不一样。27岁时吃的桃子大得像苹果,或许是转基因的吧,我想。
7岁的时候吃的桃子,要么是亲戚送来的毛桃,酸中带甜;要么就是在别人家桃园偷来的桃子,甜中带咸。当然,偷桃贼不是我,我顶多当个把风的,我站在路口,望着王麻子家的大门。那个时候,我的左眼还未近视,视力好得能看见王麻子家大门上泛黄对联上的字。王麻子家的大门紧闭着,我回过头,望了望桃园里的偷桃贼们。正在被知了叫得心烦的我,听见桃园里传来一声“快跑”,我撒开脚丫子就跑,王麻子家狼狗的吠声紧跟在我身后,我没命的跑啊跑啊啊,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老大喘着气说“王麻子没追上来,他家狗也没追过来,来来来,分桃子……”
我分到了两个桃子。站在岸边,河风连我们脸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都吹不动了,我们拿着洗干净的桃子,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嗯,好吃!”
除了偷桃子,我们是团伙作案,还有偷红芋(红薯)和偷枣子,一个人都是干不了的,需要人手配合。红芋种在离村子比较远的地方,没有狼狗看守,但是我们需要有人挖红芋,有人在山边挖洞,有人捡树枝、生火。红芋虽然洗干净了生吃也很甜,但红心的才好吃,如果是白心的红芋只有烤了才香呢。有时候,我们会因为烤红芋的动静太大,过路人会误以为我们几个在放火烧山,拿着扁担就冲了过来,吓得我们四处逃散。
偷枣子的话,需要一个人把风,一个人用竹竿敲打枣子树,一个人在下面捡枣子。这时,我就会被老大安排捡枣子,因为那枣子掉落在地上的过程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小心砸到背上或者头上的,那多多少少是有些疼的。因为我年纪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总会被安排做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事。
偷黄瓜和芦穄(糖高粱)的时候,只需要我一个人顶风作案就可以了,那倒不是因为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多了增长了经验磨炼了胆量,而是因为黄瓜长在高高搭起的竹竿上,芦穄也是高高的一大片像树林一样,很好地遮挡住我矮小的身体。一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地偷东西,我是兴奋的,我也不害怕被抓住。如果被抓住了,顶多人家去我母亲那里说几句“你家娣娣摘了我家地里的黄瓜”“你家娣娣把我家地里的芦穄砍了”,反正黄瓜和芦穄都已经到我胃里了。因为嘴馋偷吃被母亲打骂也不是两三回了,我已习以为常。
小的时候,家里穷,大概王家村的每一户人家都穷吧,家里哪有多余的零食给小孩子吃的呢?即使有亲戚送了些糕点和水果,母亲也会留着下次再转送给别的亲戚。为了防止我偷吃,母亲总会把吃的东西藏起来。可每一次,我都能找到母亲的藏匿处,害得大姐姐每次都纳闷得问母亲——“妈,娣娣是不是长了狗鼻子?”
是的,确实我能闻到水果的味道,特别是在它们即将腐烂时,会发出诱人的香味,那香味好似在说“快来吃我呀,再不吃,我可就烂了”。
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特别嘴馋,还是因为总也觉得吃不饱的缘故。每天放学回家,我问的第一句话是“奶奶,家里有什么吃的吗?”,这时祖母总会没好气地回我“我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你,吃吗?”那时的我自是不懂得祖母在物质匮乏年代时练就的黑色幽默的。
后来,我离家求学、工作,回家时总忘不了给祖母带些她爱吃的蜜饯和蔬菜饼干。祖母也会在我回家的时候,专门拿出她珍藏许久的零食给我吃。大二那年寒假回家,祖母拿出一个漂亮的纸盒,说那是亲戚从新加坡带回来的月饼。我一听是中秋节的月饼,心想说不定已经过期了。打开纸盒一看,月饼的边缘长着些许白色的霉菌。祖母一听我要把发霉的月饼扔掉,一把夺回我手里的月饼,说我不吃,她吃。我怎么劝都不听,没办法只好让她吃了一口,她一边嚼一边说“我们那个时候连树根都没得吃,这么好的东西莫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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