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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 永||蓝田皇甫川轶事《一》

肇 永||蓝田皇甫川轶事《一》

作者: 乡土蓝田 | 来源:发表于2022-07-23 10:48 被阅读0次

    皇甫川轶事《一》

    二舅爷

    肇 永

    听村里的老人讲,百十年间,皇甫川出过三个令人刮目相看的人物,分别是喇嘛、雷公、龚老七。

    喇嘛就是我二舅爷。二舅爷本名矦鹤年,家住矦家村,距离我家大约三四里地。从记事起,印象中的二舅爷就是个普通的农村老头,混在人群中,看不出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小时候,每逢七月十五矦家村过会,我都会跟着奶奶去舅爷家走亲戚。我跟奶奶先去大舅爷家。奶奶跟大妗婆拉家常,就支我先到二舅爷家找百龄哥看小人书去。每次走进二舅爷家,看见坐在院子里的二舅爷,我都会扯着嗓子喊一声“二舅爷。”二舅爷坐在院子那颗大皂角树下,低头看书。听见叫声,就抬头看一眼,然后把那尺把长的旱烟袋从嘴角拿下来,在屁股下的锤布石上磕一磕,说声:“客娃来咧。”嘴上的长胡须忽闪忽闪几下,算是打过招呼,继续吧嗒吧嗒抽他的烟。

    当着二舅爷面,我叫他二舅爷,背地里,却跟着村里大人学舌,叫他“喇嘛爷”。叫顺嘴了,猛不丁当面就冒出来,二舅爷听见了,却也并不介意。后来多年,我询问过矦家村许多老人,打听“喇嘛”这个外号的来历。问到的人,有关喇嘛的故事都能说出个渠渠道道,可是为什么叫“喇嘛”,却没有人能讲清楚。我也曾询问过奶奶,被奶奶哼的一声给禁住了,也就不敢再多问。

    长辈们说道最多的,就是喇嘛与土匪数年的恩怨情仇。

    喇嘛弟兄两个,哥哥矦松年,他叫矦鹤年。小时候家境殷实,读过几年私塾,识得不少字,能写会算。在他十三四岁的年纪上,被在西安城开铺子的姑父看中,带进城学做生意。没过几年,大哥松年沾上了大烟,眼看着把家底快败光了。他父亲拿松年没办法,就把鹤年从西安接回来,托人说了一门亲事,成了家,再给弟兄俩把家一分,让他们独门立户过光景。

    鹤年种庄稼是个外行。刚分家那会儿,地里的庄稼活全靠父亲帮着。但是,他脑瓜子机灵,又在西安城姑父的柜台上干过几年,做生意倒是有些眼光。那几年关中道兴起种大烟,鹤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罂粟种子,把八里原上的五六亩坡地都种了大烟,赚了不少钱。民国十八年,关中遭年馑,他又趁机用家里的囤粮从饥民手中置换了二十多亩河川地。地多了,父子俩忙不过来,他又从白鹿原雇了一个叫来顺的长工回来。秋夏两忙,他跟着来顺一起下地干活,农闲季节,把地交给来顺料理,自己牵着家里的毛驴,一会进山,一会下城,来回给人捎脚。几年下来,年纪轻轻的鹤年就成了矦家村数得上的富户,而他“喇嘛”的外号也在皇甫川传开了。

    然而,滋润日子没过上多久,灾祸就降临了。

    闹饥荒那阵子,有些人实在没有活路,就钻进山做了土匪。灾情过后,虽说日子平静了许多,但是,这伙土匪平时悠闲惯了,舍不得眼下这空手套白狼的日子,依旧聚在山林里吃黑食。

    皇甫川上游向南有一条进秦岭的官道,通往山里的柞水县。皇甫川的小商小贩经常通过这条道,朝山里山外贩货。喇嘛在农闲时牵着他家的毛驴给人捎脚,打这条道上走过多回,也听说过山上闹土匪的事,只是从来没有照过面。

    七月十四,矦家村过会的前一天,喇嘛在屋里闲坐着,就瞅见大哥松年在门口转悠。他起身招呼一声:“爸没在家,进来吧。”大哥火急火燎的闯进来,脚还没踏进门槛,就压低声音说:“鹤年,出大事了,你家明璋叫土匪给绑票了。”

    喇嘛闻言,像叫马蜂蛰了,头嗡的就大了。他惊慌地打开大哥塞进他手里的纸条,见上面写了八个字:“子债父还,拿钱赎人”,再就没了下文。

    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大哥:“这是谁送来的?到底咋回事?”看到大哥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他自己反倒先冷静下来。说道:“甭着急,你先不要声张,我这就去找金堂爸商量。”又转头对早已眼泪巴叉的妻子说:“甭哭咧,这事先得把咱爸瞒着。”

    喇嘛出了门,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金堂家。金堂是矦家村的私塾先生,早年曾在政府做过公差,在村里颇有威望。喇嘛跟金堂是远门本家,论辈分把金堂叫爸,打小又跟金堂念过几年书,心里对他是既亲切又敬重,一遇到大事,都会找金堂拿主意。

    进了金堂家门,见金堂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叫了一声“爸”,就拉个小板凳坐在金堂旁边,把攥在手里的纸条寄给金堂。金堂看罢,问了几句,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屋子喊道:“老婆子,去后院喊一声,看希文在家不,叫他过来商量事。”

    不一会,希文也到了。三个人坐定,金堂把纸条寄给希文,待希文看罢,他才缓缓地说道:“听说东山大老爷的公子在柞水县做保安团长,这些年土匪的枪支弹药,都是大老爷的公子给供着,兴许大老爷能跟土匪搭上话,不如到东山找大老爷打探消息。”

    希文接过话茬,说:“金堂爸你有所不知。这些年大老爷在东山明面上开贸易商行,暗里却设赌场,勾引皇甫川两岸的富家子弟聚赌,他自己抽彩头,还连带着放贷,都是驴打滚的利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

    金堂道:“这倒是有所耳闻。”

    希文接着说:“你知道替大老爷讨债的是那些人吗?就是山上那伙子土匪。”

    金堂和喇嘛闻言皆一惊,意识到事情的棘手。金堂正色道:“商匪沆瀣一气,这道行就深了。不过,既然有大老爷参合其中,那目的就是奔着钱来的,明璋倒也暂时安全。希文,你对东山一带熟悉,你看还有谁能搭上话?”

    希文说:“孙家坡的孙半仙你们都知道。听说他这几年攀上了大老爷,平日里走村串巷,表面上是给人看风水,暗地里却给大老爷踩点呢。皇甫川上下,谁家的家底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报告给大老爷,再由大老爷忖度着安排诱子,勾引着上道。”

    听完希文的分析,大家对这次绑票事件渐渐有了眉目。金堂道:“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希文,你过完会到乡公所去,再找找门路。鹤年,今年咱村这会你也别过了,明天就去孙家坡,找孙半仙打探消息。”安排妥当,大家就都散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肇永,原名赵永强,陕西蓝田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渭南某高校教师,副教授,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其文学评论、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陕西日报》《三秦都市报》《渭南日报》《中国青年网》《陕西文明网》《乡土蓝田》等报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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