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溃疡

第一章  暑假快乐

高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沉闷的教室如同打开了高压锅的盖子，一瞬间，所有人都现了原形。

余温低头整理着桌肚，将近六十天的暑假即将开始，他那些杂志乐谱应该带走了，免得被扫地的叔叔阿姨当作废纸扔出去。不过实在有些多，余温皱了一下眉，心里想着待会索性放在老师办公室好了。

同桌拍了拍余温的肩膀，余温刚一抬头，同桌竟抬手抱住了他：“我说余温，咱俩好歹也做了一年同桌，高二小爷就去学理了，你这小子也要弃文从艺了，虽说您老平时不爱搭理我，但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个爱的抱抱吧！”余温觉得好笑，但又要控制自己不能笑出声，免得破坏同桌的内心戏码。知道同桌与自己没什么感情，分别自然也不会有多么不舍，但至少人家愿意来和他演这一出戏，也算是费了点心意，反正对于自己也没什么影响，索性什么也不说，让自己也显示出些许不舍好了。

同桌又重重的拍了两下余温的背，抬手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才又放开余温。

“和你做同桌挺幸运的。”

余温抬眼笑了笑，认真的看着同桌，点了点头。

“是挺幸运的。”

余温自觉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同桌，从不装作亲昵问一些别人不愿意说的话，也恰到好处的做一些可以帮到别人的事，从不越界，也从不交心。

同桌笑了一下，咧着嘴想要开一些玩笑，但忽然瞥见余温嘴角的笑，也就了然，挥了挥手走出了教室。余温盯着同桌的背影，甩了甩头，又坐下收拾桌肚。

等终于收拾好一切走出校门的时候，天边已经显现出了一点红色。余温停下来扫视了一下校门口两边的街道，因为要放暑假的关系，还是三三两两的站在行道树下闲聊着，暑假要去哪里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过两天要去哪里玩，无限延展，快乐加倍。

余温也惬意的呼了一口气，戴上耳机，随手点开了最近发现的那首蛮好听的歌，选择了单曲循环，转头往家的方向走去。心里盘算着晚上去哪里解决晚饭。

公车驶过这座城市的街道，这座余温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他记得自己在哪里干过什么，却忘了那些事件其他主人公的相貌语气，在心里自顾自的篡改那些经历然后当作自己的记忆。余温每次一坐在公车上就会犯困，小学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背着琴坐公车去上课，有的时候下课以后太累了就会靠着车窗睡着了，有的时候会坐过站，就一个人抱着琴默默下车在渐晚的天色坐在站台的座位上，等下一班人稍微少一点的车。他不喜欢坐太挤的车，不仅仅是因为背着琴不太方便，也是实在不喜欢和一群陌生人挤在一起。

余温脑子放空了一会儿，那位熟悉的售票员喊了余温一下，提醒余温该下车了。余温摘了耳机点头冲售票员阿姨笑了一下，就下了车。

余温吸了吸鼻子，被街边小吃的香味唤醒了饥饿感。却也不知道吃什么，就在心中对着眼前的几家店面点兵点将，最后一个字在心中念完，目光停留在一家汉堡店。余温挑了一下眉，转身走进了那家手工面馆。

当你有了一个选择的时候，如果感到犹疑就选择另一个。

余温不喜欢吃蔬菜，那碗牛肉面里的青菜一根没动，擦了一下嘴准备买单，却突然感到下唇里面好像有一个小伤口。余温想了想又拿起筷子夹了根蔬菜。

希望明天不会变成口腔溃疡，余温出了店门在夏夜的微风中默默许愿。

余温回到家，回到家打开电脑看了两部电影，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听到了爸爸妈妈开门的声音。余温起身出了房门，靠着门框对着爸爸妈妈笑了一下。

“明天开始放暑假了，你们早上想吃什么？”

“你要做？儿子，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爸爸有点诧异的说。

“不，我去给你们买。”余温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那这样的话，对面那家小笼包不错，好久没吃了。托你的福啦。”妈妈抢在爸爸前面开了口。爸爸无奈的瞥了妈妈一眼，然后妥协的点了点头。

“听你妈的，不过，余温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们，这就睡了。”余温回身准备关门。

“暑假快乐！儿子。”

余温背过身也能感觉到爸爸脸上的笑。

顾念予突然背过身抹了下眼泪，不忍心看身后正在抬头看着自己的小猫。

不是故意要把你给别人的，不是的。只是我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大学毕业两年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实习机会也被自己搞砸了。顾念予忽然陷入了生活危机，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养了这只猫，抱着它搬了两次家，以为一切都挺过来了，慢慢生活已经开始渐渐明朗，却又被自己一个不理智的举动全给毁了，赔了一笔钱，丢了正在实习的工作，就连小猫都养不起了。

她可以一天只吃一餐，可以住在只够摆一张床，一张桌子的房间，可以漫无目的感受不到希望，但不可以连累别人，哪怕是一只猫。

她回头看了一眼乖巧趴在床上的小猫，扯出一个笑，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抱起它，手轻轻的呼噜着小猫的毛。她还没给它起名字，想着等它做了什么意义重大的事再给它起一个有意义点的名字，结果还没来得及看它经历什么重大的事就得把它送出去。

顾念予把猫放下，慢慢的躺下，盯着窗外那棵树直到困意来袭。

如果一睡去就可以倏尔好多年，是不是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余温在闹铃响起之前就已经清醒，但一直在床上闭着眼睛等闹铃响起好把它赶快按掉。

起身换了件黑色的T恤，穿上一件运动短裤，从书包里拿了些钱，塞进口袋里。就去洗漱出了门。门口的保安叔叔看见余温有些惊讶。

“余温，今天怎么还这么早？不是放假了吗？“

余温掏出门卡，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然后看着门卫室的保安叔叔说“买早饭。”

余温家搬来这个小区已经一年了，因为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刷卡进门，自然也和保安叔叔混了个脸熟。不过倒是因为有一次不小心把一本乐谱丢在了小区门口，保安叔叔恰好捡到，也就更为熟识一些，平时出门进门都会打个招呼。

余温穿过小区门口的那条马路，走进了那家有妈妈喜欢的小笼包的早点店。时间尚早，所以店里人很少，不过小笼包还要再等一会儿，余温就找了个座位坐下。没有带手机，余温有些无聊的盯着外面。

余温就恰好看见一个女生拖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编织袋有些艰难的往前走，更让他惊讶的是女生后面背着的书包居然有一只猫从开口探出了身子，余温看见猫穿着红色衣服。

他在电视里看那些赶春运的叔叔阿姨好像也是这样。

余温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又觉得自己在别人好像在受苦的时候笑有点不太厚道。也就把目光移向店内，没再过多关注。

余温等爸爸妈妈吃完早饭出了门，又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想着过两天要开始上专业课了，应该趁着空闲的时候出去转转。随便弄了点吃的，背上包戴个帽子就出了门。

骑着车到了24小时书店，因为来得迟，也就没有地方可以坐着看书，余温转了转然后买了几本喜欢的作家的书便准备离开，刚一出门却看见了早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女生，他倒不是认出了女孩，他是认出了猫。

穿着红色衣服的灰猫，和戴着红色围巾的黑发姑娘。

蛮搭的。

余温看见女孩抱着猫走进了书店斜对面的宠物店，徘徊了一阵又出来。找了一个角落把猫放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罐头往猫那边一推。猫埋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吃。

余温觉得有趣，这是要去给猫结扎吗？怎么这样讨好它？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余温也不准备傻站着关心一个不相识的人和她的猫。

抬头看看天色，又看了一下手表。

在心里倒数了十个数，打了个响指，街边的灯如他所意料的一般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