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追领导的人

作者: 灵天 | 来源:发表于2021-07-25 08:39 被阅读0次

    当我看到这个主题写作时,其实是很心虚的,因为我从小就写不好命题作文,如果这个命题很对我胃口,我可能会越写越开心,写到一半就控制不了自己,信马由缰拐到八百里之外拉不回来。倘若这个命题不对我胃口,而且又找不到标准的作文模板套用,那我可能灰着脸写完题目后就开始写与题目无关的内容。

    这个《追……的人》主题看上去很浪漫,通常都会有《追风筝的人》、《追风的人》、《追蝴蝶的人》,要不然就是《追星的人》、《追女仔的人》等等。但我可能是因为在单位写报告写多了,导致大脑偏离正常轨迹,首先想到的便是《追领导的人》这个题目。

    对了,如果这是作文,一定会是个不及格的作文。因为主题写作要求写小说或者故事,这篇显然不是,如果一定要凑上一点关系,那就权当是个故事看罢,毕竟嘴大说多容易出事,故事嘛,相对安全一点。

    在我的身边通常有这么几类人。

    第一种是有技术性,有责任心,干着最苦的活,背着最多的锅的一类人。这一类人在职场这座金字塔里处于最底层,但他们的比例并不高,只有一小撮,根据不同的单位特点占比在20-30%不等。为了方便称呼,考虑到这些人的背锅属性,就对他们简称为“锅人”。不幸的是,我就是锅人之一。

    第二种人占据的比例很高,能够达到60%。他们表现得十分佛系,气定神闲,与世无争,不管给他们多少工作,他们就只做那么多,他们通常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工作,因为需要匀出更多的时间用于放空,炒股,打游戏,做代购。这其中一部分人有些背景,可以躺赢,剩下一部分人不求赢只求躺,所以他们统称为“躺人”。

    第三种人是一类充满追求的人,他们通常有着在某个领域的高智商和高情商,而且懂得如何把有限的能力发挥在要害之处。所以他们和躺人的区别在于勤奋,和锅人的区别是只把勤奋用在自己身上,绝不浪费。这类人有着明确的追求目标,他们不追风,不追光,也不追蝴蝶,他们只追一个特定的人类物种——领导,我们称他们为追领导的人,简称“追人”。

    最后一种人处于金字塔的塔尖,人数最少,他们有个学名叫做领导,小波同志喜欢称呼为“领导上”,这个“上”字就用得十分精妙,既表达了地位,又表达了与底层群众(比如锅人)之间的远度。

    几类人中锅人有可能转化为躺人或追人,但反之则不成立。另外,除了锅人一直是低调的忙到死的节奏,追人也很忙。因为领导上很忙,需要忙着听汇报和应酬,当然有时间的话也会体恤一下民情,所以追人们就会围绕着领导上下功夫。这在哪个单位都一样,我们单位旁边挨着的社区中心应该也是一样。

    社区中心门口的一条路很窄,但经常会有机动车停在路边,另外还满满当当地停了上百米的非机动车,行人得从剩下的缝隙中穿过。这条路还很受狗狗们的青睐,所以穿过的时候难免会踩上各种品种的狗屎,交上各种狗屎运。社区的领导上可能出行靠机动车,见到狗屎的机会不多,所以这都怪追人们不注意观察和及时汇报,如果汇报了,完全可以将这条路打造成网红路,这样就会吸引很多人一边在缝隙中穿梭一边自拍一边交狗屎运。

    前面说到追人很聪明,懂得把力气用在刀刃上,有时候连那力气都不会亲自用。我们单位综合部有一位追人就是这样,我暂且叫她追人甲。

    单位每年会开一个盛大的合作伙伴答谢会,我作为业务部门的锅人,负责邀请和安排合作伙伴的行程食宿,综合部一向负责领导上的会务工作,两者并不冲突,也没太多交集。但是追人甲却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张三啊,你安排车辆和住宿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领导们的也安排一下?”

    虽然这事跟顺便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给安排了。安排好后没多久追人甲又打来电话:“张三啊,你能不能再给领导订好晚宴,要求N元以内,但是环境好,菜品好。”

    我想说在那个城市,你要想在N元以内吃顿饱饭就只能坐露天排档,但我还是没说,锅人向来善于处理难度高的技术活,不对吃饭的场所穷举过又怎么知道不可以呢,虽然逻辑上看上去不可行,但实践见真知。

    处理好食宿交通后,追人甲又打来最后一个电话,按理说在会议结束前她应该不断地打我电话要求我做这做那,但为什么是最后一个电话呢,因为我没有理会她这次的要求,把她彻底惹恼了。她在电话里要求我提前出发到那个城市的会场,把展会的路线亲自走一遍,以免领导上到了以后迷路。我一听就很纳闷,重申了一遍我是负责合作伙伴参观的,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负责,所以我一走就没人管合作伙伴了。而她是负责领导上行程的,居然不自己去走路线。当然我不能说得那么直白,只能好言提醒,告诉她展会每年都一样,都有明显的指示牌,地方也不大,会逛商场的人都不会迷路,而且领导上都很睿智对不,怎么可能迷路呢?再说按照既定路线走就看不到那么多展会模特了,领导上嘴上不说,但心里难免会有遗憾,领导上有遗憾就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最后一句我没有来及说出来,因为追人甲很生气地挂掉了电话。

    追人们和游戏玩家一样,亦分等级,虽然他们的目标都一样,但在表达方式上却各有千秋。有个青铜级别的追人乙,平日里表现得极其乖巧听话,除了业务不行外,看上去没毛病。年度总结时领导上发了封邮件给全部门,道是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可以畅所欲言。追人乙于是回了一封邮件,内容是觉得自己的工作量不够饱满,希望能够承担更多有挑战性的工作,他最后有没有增加工作我不知道,不过在不久之后的年度绩效打分中他拿了A等。这件事发生后,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觉悟不够高,主要还是胆子小,因为以我天天都需要加班的工作量来说,绝对不敢说出工作量不饱满这样的话,我相信以30%的人力承担几乎100%工作量的锅人来说,都不大敢说。

    青铜级的追人除了这么直白地说好听话外,还会直白地做很多讨好的事,比如给领导上打开水啊,拿快递啊,摁电梯啊。但是段位高的追人就不这样,比如追人丙。

    追人丙对领导上的追逐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他能够体会领导上内心的孤独,平常的工作就是陪着领导上喝茶吃饭解闷写报告。虽然他是业务出身,但不需要懂业务,也不需要符合实际,写报告的时候只要把领导上的意思完全表达出来就好了,并且以领导上习惯的,看得懂的表达方式,再雕饰一些互联网词汇,看上去就很高大上。

    追人丙的报告和领导上心目中的理想状态契合度很高,他会把领导交待的话当做语录写进材料,并标粗加红,且捡领导上理解能力以内的东西写,再花几个小时讨论怎么编出假数据让领导上心情舒畅。

    在这点上我自愧弗如。领导上布置工作的时候总喜欢有倾向性,甚至已经带上了个人结论,但我经常发现客观数据推翻了结论预设,对此,领导上很不满,但又无法从科学上反驳我。再后来发展成只要是我写报告,领导上就很不满,总是说“你写的东西我看不懂。”最初的最初我也对自己产生过怀疑,就把我的东西拿给其他锅人看,结果锅人们都能看懂,就连一部分思路清晰的躺人也看得懂,所以后来领导上再说这句话时我就很坦然了,你看不懂就对了,你要是看懂了反而显得我不专业。

    领导上只要看不懂,就会让你按他的意图修改,血气方刚的时候我会争辩几句,领导上们一边表达不满一边苦口婆心地给我灌输鸡汤,我这个人很害怕听鸡汤,所以现在只要领导上说“这个报告不行”,我就说“哦”。要求改,我就说“好”。每次都让领导上把准备好的鸡汤给生生咽回去,这样领导上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加不满了。

    追人丙就不会像我这样,他不但会认真倾听领导上的鸡汤,也会创造机会让领导上分享鸡汤,领导上分享以后,他还会监督我们一一去点赞并把点赞的统计结果偷偷告诉领导上,方便把没点赞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所以我很惭愧,我总是给领导上添堵,而追人们则会牺牲自我原则让领导上满意。

    不管怎么说,牺牲是一种珍贵的品格。

    比方说,领导上焦虑的时候,就把追人丙叫过去不分青红皂白骂一遍。或者朝令夕改,下一些不切实际的目标要求完成。对于这些,追人丙只得默默承受,因为只有承受下来将来才有机会成为领导上。

    作为典型锅人的我,觉悟就不够,总是将领导上不切实际的要求做得一塌糊涂,甚至还会有客观数据证实其不可行,我以为领导上这样恨我,必然不会再安排工作给我,但事实正相反,锅人的脏活累活苦活总是有增无减,因为躺人懒得做,追人不屑做,领导上又不会做。

    当然了,领导上也不是没有接地气的指示。某次年中会,综合部要求各业务部门给公司一把手提供发言内容,我结合自己本职工作写了一段交上去,最后上会稿里这段原本保留了。会后,一把手的发言稿成为正式文件下发,我部领导上将这段文字摘出来并写了句批示:请张三仔细研究文件指示,认真落实。嗯,这项工作我研究得最透,落实得最好,因为它就是我写的。

    追人们为了能成为领导上,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总是让人钦佩的。更何况成为领导上的诱惑如此之大,比如从此可以只动嘴不动手,可以一言不合就要求听个汇报,可以既zuo又不die,因为die的事可以扔给追人去处理,而追人自然有办法再扔给某个锅人。

    这逻辑从古到今都存在,有的人不惜割了“那话儿”成为宫廷内侍去接近皇帝,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将领们还是更看重气节,就算在战场上丢了头颅,也不过是碗大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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