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使者
幽蓝的光线前,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噼里啪啦的敲击声,随着他双手在键盘上的移动持续着。
电脑的蓝光在他的眼睛上反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手速、紧抿的嘴唇、翕动的鼻孔,可以看出此时他很不平静,应该是有些兴奋,甚至是愤怒的。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像是一个停止按键,他终于从电脑前离开,趿着拖鞋慢悠悠地向门口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
“啪嗒”
门外的外卖员看门开了,扬起嘴角说道:“先生您好!您的外卖到了。”一边将手中的快餐递上。
“现在都几点了?”他拿出手机,伸到外卖员面前,“老子半个小时前打电话给你,你就说快到了。哦,这就是你说的快到了,啊?老子都他·妈等了一个小时了!”他忿忿不平地收回手机,操作着,“这种服务态度怎么行?一定要给差评!”
“不好意思!”外卖员不停地弯腰道歉,“实在是抱歉,您打给我那会儿确实快到了,只是突然有点事耽搁了。”外卖员一手不停地在裤上搓着,赔笑道:“那个餐费我转微信推给您,您看好不?就别点差评,拜托了,求求您!”
“老子又不是来讹钱的!”他按下确认键,抽走外卖员手中的快餐袋,“有批评才有进步。就你这种服务态度,差评就是督促你不断进步。”
“砰”!
“什么人啊,这是钱的事吗?”他骂骂咧咧地回到电脑前,一看电脑上的文字,立马放下手中的可乐汉堡,双手又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屏幕上的字随着他的敲击不断增加,刷刷刷地不断刷新整个屏幕。不同的人不同的发言,都被他一一反驳,仿佛一个将军在指点疆场。
“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他终于停下双手,身子往后一躺,神色自得。看来,刚刚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是胜利者。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将他从踌躇满志中拉了回来。
“喂。”
“请问是皮先生吗?”
“我是。”
“你好!我们是XX机构的,想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团队。”
XX机构?不就是贴吧夹缝中提到的“水军大本营”?
“不用了,谢谢。”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表达对他滔滔不绝的敬仰和加入XX机构的种种好处。冷不防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愣住了。
“呃……那个,皮先生,您刚刚是说?”
“我说不用,不考虑。”他不耐烦地挂掉电话,扔到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亮,都是同一个号码,也没有什么兴致去应付。
“切,马的水军。”他抽出一根烟点上,“老子生平最看不起你们这些水军,到处洗地,搅屎棍。”
拿起可乐正要喝,却看见微博上有人@了自己,上面尽是对他刚刚在网络上发表言论的逐一举例论证反攻。
“老子不发威,你当我helloKitty!”
放下可乐,他又开始和人厮杀起来。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咚”
大战正酣,没想到手就碰倒了一旁的可乐。“嗖”的一下,电脑一片漆黑。
“哇靠!”他噔的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抢救哪个好。
一把拿起电脑,又抖又甩,试图把里面的水尽量甩出来,也不顾湿淋淋的桌面和淌到地上的可乐,更看不到可乐顺着桌沿滋开滴落在地上的排插附近。
那可不只是一台电脑,那是他的战场和荣耀啊!
“真他·妈晦气。”他拿着一包纸巾,翻着手机通讯录找到电脑维修专店的电话打过去。
“喂,我皮一侠,我电……电……呃……呃…………”
“喂?喂?皮先生,在听吗?喂?”电话那头的人喊了两声,却没人响应。
“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皮一下,打电话来又不说话。”
“那还真的是皮一下,很开心哦。呵呵。”
“谁知道呢。”
……我他·妈叫皮一侠!我有出声好吧!你们这种服务态度,我要投诉!投诉!
纵使他心中有千万句呐喊,但还是渐渐迷糊了意识,身体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动了。只有脚边的排插发出吱吱的蓝色电火花,“噔”的一下,整个房间又陷入了黑暗。
图片来自网络#自杀受虐网红出院#
“他爸,你说这都什么破事啊?”
“唉!都怪我这张嘴!不会说!”
“怪人心,怪人心……呜呜呜……”
朦朦胧胧间,皮一侠听到耳边隐约传来的对话。
男人的自责,女人的哭诉。水滴落的叮咚声,滴滴滴的尖锐电子声,还有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从咽喉到腹部的灼热和刺痛。
皮一侠挣扎着想睁开眼,想喊叫,却无能为力。在一束刺眼的白光后,意识又陷入了昏迷。
再一次有意识是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
皮一侠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这次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周围也没有那些烦人的声音和刺鼻的味道。就是意识还有点迷糊。
“搞什么鬼?”还没抱怨完,迷瞪的眼瞬间睁大——我他·妈这是在哪儿啊!
阳光透过瓦房顶的天窗照下来,正打在他的头上,有点刺眼。身下是一块硬木板,上面的席子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肚皮上盖着的那张薄被子别说本来的花纹颜色,连手感都摸不出本来是什么材质的。
更别说这周遭,房子虽小,但是空旷,除了几块和自己身下一样的木板,几条拉着的铁丝上面挂着花布,什么都没有了。简直是写实版的家徒四壁。
“小弟,起来了。”吱呀一声,伴随这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女孩绕过木板,看皮一侠还在发呆,一巴掌就往他后脑勺过去。
“靠!”也是这一巴掌让皮一侠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我他·妈是穿越了吗?还穿成一个小屁孩?
“发什么呆?赶紧起床,今天是哥哥出院,我们都要去接他。”女孩很利索地一边把几个木板上的被子叠好,一边训话,“等下你记得带上妈妈上次买的口罩,别让别人看到你的脸。”女孩收拾完转身,扔下手中的活计叉腰不耐道:“孟兴,姐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行动!”
“孟兴!孟——兴——!”女孩终于失去耐性地在他耳边大叫,这才真的把皮一侠震回魂。
“赶紧的,麻溜点!”
她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
皮一侠揉揉耳朵,这还真不是做梦啊。
可是,他现在是谁?在哪里?
孟兴?这名字有点熟悉。
皮一侠晕乎乎地走出门,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门口对着的那条巷子路口,几个老婆娘对着他指指点点,看到他看过来,立马低下头倒腾手上的活计。
“孟兴,赶紧的!”女孩风风火火地从他身边经过。
又过一会儿,另一个女孩过来跟他说可以去上厕所了。
“走啦!”
最先那个大女孩招呼着,呼啦啦几个大小孩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拥着皮一侠就往外走。
“你说你今天怎么了,跟你说口罩拿上,怎么就不带?”大女孩骂骂咧咧地把皮一侠外衣的链子往上拉,又把连着的帽子上的抽绳使劲勒。
“疼。”
“疼才紧。不然等会儿让人拍到你,有得你受的。”女孩恶狠狠地说着,把抽绳打了个结,拉着他跟上前面的弟弟妹妹。
一行人一路都低着头快步走着,经过的人群却不停地回头,指指点点。
“霞妮儿啊!去医院啊?”
有路边的老人招呼着。
“今天你哥出院是吧!”
旁人的搭话。
“哎,你说这些孩子咋这么没礼貌呢?”
有乡亲的指责。
“别说了,吃你的。”
一路上闲言碎语不断,可是一行人谁也不搭理,几人之间也不交流。
皮一侠想问点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一路走来一路听,筛选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出院。
六个小孩。
杀鸡。
孟霞。
孟建武。
王小兰。
……
这些名字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是他们那家,喝野百枯的那个。”
野百枯!皮一侠灵光一闪。
“哦,就是他们啊!真造孽哟。”
“就是。要我说,就是活该!”
“对,呸!”……
后面他们说什么,皮一侠都听不见了。
野百枯!孟建武!王小兰!杀鸡的!
这尼玛不是最近网上最红火的撕逼战吗?
据说是哥哥受不住家暴,喝了野百枯之后住院,爸妈还去找农药老板索赔的那家人!我天呐!我居然成为了当事人的弟弟!
皮一侠震惊了。看看四周过路人的指指点点和交头接耳的闲言碎语。他不禁把头埋得更深,顺便把帽子抽绳再拉紧。
我的妈啊!太丢脸了,千万别被人认出来。
心里充满羞耻的同时,又有一种兴奋。而这种兴奋慢慢地改过了羞耻。
等下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两个老流氓,太不要脸了!居然是自己这副身体的父母。找机会一定要臭骂他们一顿!
皮一侠在脑海里构思、组织各种骂人的话语。在颠簸中,终于到了医院门口。
孟霞把几个弟弟妹妹拉到一起。
“等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人,不要抬头,不要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
“孟兴!”孟霞蹲到他跟前,“等会儿你记住,不要哭,也别恼,要听话,也别到处跑到处看,知道吗?”
“嗯。”皮一侠点点头。
孟霞拉着他的手,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走了进去。
皮一侠本能地想抬头看下周围,就被孟霞一手压头,一手扯着,踉跄地往前走。
几个孩子形色匆匆,但六个孩子在一起还是很显眼。他们低着头没发现,角落里有几个人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妈,爸。”
“来了。赶紧过来看你哥。”
“哥,你醒了。”几个孩子一听立马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和病床上青年说话。
皮一侠也在其中,一边装着开心的样子,一边提溜着眼打量着床上那个苍白却带着微笑的年轻人,和一旁乐呵呵一副老实人样子的孟建武和王小兰。
“阿兴,你发什么呆啊?”孟霞注意到旁边皮一侠的异样,还想着教训两句。门口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是孟珂的家人吧!”那个陌生人带着客套的笑容,后面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像头的大汉。
是记者。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结。旁边病床上的阿伯见状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记者也不管他,反正不是这次的目标。他冲着呆愣状的孟建武走了过去,伸出手:“孟爸爸是吧?”
“呃,嗯嗯。”孟建武一脸懵,“你们是?”
“哦。我们是南苏电视台的记者,我姓王。”
“哦。你好,你好!”孟建武不知所措地看了下他,回头看了下老婆孩子。王小兰转身吩咐孟霞把弟弟妹妹带出去。皮一侠也只好跟着一起,即使他很想留下来看现场。
“孟珂今天出院是吧?”
“啊,是的是的,谢谢大家关心。”
“您客气了。孟珂这个事情,现在都牵动着整个社会的目光。”那记者回头跟摄影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把机器开启。
“孟爸爸,看您家里这个状况,孟珂这次住院,花了不少钱吧。家里现在也挺大负担的,对吧?”
此话一出,孟建武又是一阵沉默,王小兰背过身抹了一下脸。
“这个医保也不给报销的吧?”
“这是自己做错事,哪能叫政府买单?”
“爸爸真明事理。”记者想了下继续,“那亲戚朋友这边有没有帮忙的?”
“大家都是第一时间就出手帮助了,都是辛苦人,东拼西凑的,也就借了6万2百。”
“这不够吧。”
“是啊。可有什么办法,能借的都借了。多亏你们记者帮忙,新闻播出后,有很多社会热心人捐款,一共捐了7万5千2百2十块8毛,现在还欠医院3万多。”
“您这个数字记得很清楚啊。”
“都是大家的辛苦钱,都是人情,怎么也得记清了。”
“那个卖农药的老板,是叫王……”
“哦,王大发。”
“对,他有没有也帮一把。”
“有啊,大发借了我们2万呢。”
“借的啊……”记者顿了一下,继续引导,“按理说,这药是从他那买的,你就没让他赔偿?”
“那哪能啊。你拿刀割到手了,还能去找卖刀子的人要钱?没有没有,咱不能干这事。”
采访还在继续,几个孩子在门外等得有点无聊,尤其是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回头明里暗里看着他们,更觉煎熬。
皮一侠睐了他们一眼,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小心地窥觑着。
记者笑得一脸和气地伸出手,孟建武却有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才伸出去握住,说道:“……前段时间都挤着过来,太影响其他人和孩子的休息了。我们同病房的都有意见。”
“好的,我们会注意的。那先这样。我们也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谢谢啊,辛苦了!”王小兰和孟建武将记者送出门口。回头搀起孟珂放到轮椅上推走,孟霞他们也进来拎起几个袋子,跟在后面。一家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去。
图片来自网络#杀鸡弟父亲索赔#
一路颠簸到家。孟建武放下孟珂之后,和王小兰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皮一侠看着门外围过来的人群,有些厌烦地拧头走进屋子。
“阿兴。”孟珂招呼着,“过来这边坐。”
皮一侠反应了一下,才走过去。
“阿兴。这段时间,是不是有很多人在背后说你们?”
不是背后,是当面好吧。网络上都一堆了。
当然,只是心里吐槽,表面还是乖小孩的点点头。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孟珂摸摸他的头。
嗯。我也觉得。不过应该事出有因,全都是你老爸的错。
诶?趁机做个专访。哈哈!这次机会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啊,让我可以深入内部,了解更多秘密。
“哥,他们都说你是喝了野百枯,是吗?”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头脑一热就喝了。”
“好喝吗?”
“不好喝。喝进去,就像是一把火一样,从喉咙烧到胃,又苦又辣还有说不出的怪味。”孟珂拍拍皮一侠的头,“哥哥现在可后悔了。”
“所以哥哥,你的声音会变成老爷爷,也是因为喝了这个药吗?”
孟珂点点头。
“那我去给哥哥倒点水。”
皮一侠立马跳下木板跑了出去。
开玩笑,我给你拿一壶过来喝个够,猛料还没挖出来啊!
“哥,水来啦!”
壶没找到,不过大海碗也是有一定容量的。为自己聪明点赞。
“啊,阿兴长大了。”
什么鬼,老子比你还大好吧。
“哥,他们说是因为爸爸打你了,是吗?”
嗯?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咯。
“爸爸真可恶!他们说是家暴你。”皮一侠做出很气愤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孟珂,不放过一丝表情,“哥,家暴是什么意思?”
孟珂愣了一下之后回神:“没有,爸爸没有家暴我。家暴是很不好的,爸爸只是说了我两句,打我的不是爸爸。”
啥?!哥我不是记者,不用瞒着我啊!难道……?
“那是妈妈打你?”
“怎么可能?”孟珂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在想些什么?”
“那你干嘛想不开。”
“呵,想不开。确实是。”孟珂把他一把搂住,“小弟,人啊,有些时候,就是容易钻牛角尖,钻进去,就出不来。那是很可怕的。你千万不要学我。”
“嗯。”
皮一侠抬头看着孟珂。年轻的脸上,有着不年轻的眼睛,隐约的法令纹和川字纹,像是在说着他的疲惫。
陪着孟珂发了一会儿呆,皮一侠借口上厕所,就往外溜了去。
“你说,阿珂会不会怪我。”
诶?有情况!皮一侠溜到隔壁孟建国夫妇的窗下,支楞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他爸,别想太多。”王小兰安抚着,“这事不怨你。”
“唉,要是我当时好好说,别急着让他跟客人道歉,听他说,就没那么多事了。”
“事情都过去了,孩子现在也没事了,你就别再苛责自己了。”
房里一阵静默。
“他爸,先想想跟前吧。”王小兰说完,孟建国就叹气。
“还欠人医院3万6,现在还有谁能借借?”
“……上次大姐跟咱借的400块,能跟她拿回吗?”
“瞧你说的什么话?”王小兰气急往他身上一拍,“你得让大姐多寒心,这次阿珂出事,她第一个借给咱2000,姐夫在外地都给转1500回来,加起来都3500了,抵不过你400?”
“我这不是想办法呢嘛,又不是说真去拿。”
孟建国嘀咕着,房里有陷入沉默。
“你说……”王小兰犹豫着开口。
“嗯?”
“你说那个……”
“哪个?别磨磨唧唧的,说!”
“就是,那个和阿珂吵的客人,咱能去找人家要钱不?”
“瞎说什么胡话!”只听得桌子嘭的一响,皮一侠吓了一跳,差点就暴露了。
“这事一码归一码。孟珂会去喝药,是他自己想不开,这不都你说的吗?要是找人家,那还不如找我,是我训他,硬要他跟人道歉,他才去喝药的!”
“这不,人家先做得不地道嘛。”
“再不是,那是人家的不对,人也没料到孩子会去喝药。咱都不能要这个钱,不占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钱可怎么办啊?”王小兰哭着说,“还有,再来就是九月,这学期学校的费用,几个孩子都还欠着,上次孟辉跟我说老师都有意见了。”
孟建国没出声,只有王小兰闷闷的抽泣声。
听着确实是孟珂一下想岔了,不是网上说的家暴啊。而且孟建国夫妇,目前看来,三观似乎还挺正的嘛。
“先别想了,先去煮饭吧。孩子快回来了。”
皮一侠还理着思路呢,冷不防听到这一句,立马吓得跳起来就跑。
靠!老子是出来尿尿的,差点尿裤子上了。
饭桌上。
“阿霞,怎么了?”王小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捧着饭碗发呆的王霞碗里,“吃饭,想些什么呢?”
王小兰只顾着和孟霞说话,没注意到几个小的在一旁用眼神无声交流。皮一侠倒看得清清楚楚。看看孟霞,再看看孟辉几个。啊,我仿佛听见我内心的八卦魂在熊熊燃烧的声音。一定要找机会打听清楚!皮一侠叉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老子的独家,等着吧!
机会很快就来了。
看着孟辉光着屁股在他眼前溜小鸟,皮一侠心里是拒绝的啊!
“小弟,你怎么了?”
孟辉看皮一侠木木的样子,关心地向他走来。
“洗澡了,赶紧脱衣服,不然水就要冷了。”说着,手也跟着上来。
喝!
“干什么!”皮一侠下意识挥开他的手。
“帮你脱衣服啊。”孟辉无辜地应道,转瞬想到什么,明了地哦了一声,“哟,小弟,会害羞啦?你浑身上下,二哥哪里没看过。”
皮一侠一听更不干了,拽着裤子就是不松手。
“行行行,自己脱。小心点就是了。”孟辉说着拍了下他的屁股,“赶紧的,麻溜点。”回头先坐进澡盆里。徒留下皮一侠在风中凌乱——我他·妈被一个男的袭臀了。
过了一会儿,孟辉见他还没动静,作势要起来帮忙:“孟兴!再不快点,我就动手了啊!”
靠!顾不得害羞,皮一侠一边自我催眠: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是个孩子。一边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衣服下水。
孟辉满意地拍拍他的头,捞起毛巾,帮他搓起身子来。
皮一侠还没反应过来要拒绝,就被搓了两下。呃,感觉还不错。也就不反对地享受了。
两人默默的,只有水蒸气在四周环绕着。
好像有点尴尬啊。皮一侠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呢?
“弟。”孟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嗯,也好,不用想话题。
“怎么了?”
“要是……你出去玩,人家说你什么,你不要跟人家说回去,回家里来就好。”
有情况!看样子,孟二弟在外面一定是被人说了什么。联想到今晚饭桌上几人的样子,皮一侠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挥舞着拳头,装出一副天真儿童生气的样子,“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打他!”
“傻弟弟。”孟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你这份心就够了。”
孟辉探过身从椅子上拿起毛巾,示意他站起来,帮忙擦了擦身子,又围起来,“去,自己穿衣服。”
啊?就这样,不继续了?我的八卦之魂还很饥渴啊大哥,你多说两句会死吗?皮一侠无奈地穿好衣服,走出厕所。
算了,从孟辉的口中,应该是外面又有新的流言了,不然旧的都已经习惯了,不会像今天这么凝重的样子,连大姐孟霞都心不在焉。
决定了!明天出去外面逛一圈,应该就能收到不少消息。
皮一侠下定决心,这才安心闭上眼睡觉。
话说,这个木板还真硬,硌得很呢。好想念家里的席梦思啊……
翌日一早。
等到几个兄姐都出门,孟家夫妇也去档口了,皮一侠跟在床上的孟超说一声要出去玩,就溜了。
啊,虽然已经四岁了,但是不用上幼儿园的感觉真好啊!
皮一侠优哉游哉地走着,但是,很快他就不那么自在了。
“就是他啊。”
“对对对,就是他们家小儿子。”
“那可真是到了血霉了。”
“可不是。”
……
“姓孟的一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大的不厚道,小的吊儿郎当,这么大了,也不去上学,整天在外面瞎晃悠。”
“诶,你说他们这么没良心,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啊。”
“谁知道呢。”
“要我说啊,就是想钱想疯了。”
“可不是。”
“唉呀,大发真可怜。好心被雷亲。”
“就是就是。自己找死还要人家给钱。大发都给了2万了,还说没有。”
“要我说,一毛钱都不给!”
“对!不是找死吗?就不要救了呗。”
……
沿路走来,细细簌簌叽里呱啦的,都是指点。要不是孟兴小,他们可能得过来把他给揍一顿。皮一侠心想。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说实话,感觉很不好。虽然他不是原装的孟家人,可听着也难受的很。
皮一侠拐了个弯,却看到孟家夫妇,一脸羞愧地站在档口,路过的人十个有九个经过就往他们档口吐痰。旁边档口的老板,拖着一块木板和几根木头,叮叮当当地敲打,在两个档口之间竖起一道屏障。
皮一侠见状,莫名的有些心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转身出去,原路走回孟家。
图片来自网络#贪念铸成的家庭悲剧#
饭桌上。
一天中难得的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下班的,放学的,全都回家,聚在饭桌上,一般情况下,都是小孩子分享在学校的事情,大人们在一旁乐呵呵地听着,偶尔说两句。
孟家也是如此,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孟珂出事之后,今天,是第二次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然而,气氛相对于昨天,更加沉重。每个人都食不知味。
“我吃饱了。”孟辉把碗放下,起身离席。
皮一侠见状,赶紧也放下碗筷:“我也吃饱了。”溜下饭桌跑出门。
看孟二弟的样子,好像挺委屈的,应该是今天在学校受气了。
皮一侠猜测着,跟着孟辉屁股后面回到房间。
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看见孟辉把头埋在被子里,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二哥。”
床上的身子僵住。
“我知道你在哭。”皮一侠走近,一撑,算了,还是爬吧,爬上了木板床,“是不是外面的人说我们坏话?欺负你了?”
“没有。”
哟呵,嘴还挺硬。
“我今天出去外面都听到他们说了。”孟辉倏地抬头,也不管会不会满脸鼻涕眼泪的在弟弟面前丢脸了。
“他们都是乱说的,你不要相信。”
“……他们说,爸妈说谎,想敲诈大发叔……”
“没有的事!”孟辉气愤地打断他。
“……”皮一侠看着少年气鼓鼓的脸,发红的眼中有愤怒,有委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辉看了他一会儿,转回身趴回床上。
“二哥。”皮一侠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说?”
“哼,没脑呗。”孟辉爬起来,拆开枕头拉链,从里面掏出一部手机,“这是哥哥的,出事之后我怕他看到网上那些东西,收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在上面输入几个关键词搜索,“你看。”
皮一侠凑过去——
“杀鸡弟平安出院,父亲欲向卖家索赔”这个标题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你看这个。”孟辉拉着画面,找到一张照片给皮一侠看,“是不是那天我们去接大哥的时候?”
皮一侠仔细看了一下。画面上是孟建国如释重负的笑脸,身后是王小兰在帮孟珂收拾东西,孟珂在喝水,孟建国正在和背对着镜头的人握手。那个人,从露出来的那个侧脸看,是那天采访的记者。
“嗯,确实是他们。”
“你还记得那天爸爸说什么吗?”
“那天他不让我们听,让我们出来啊。”
哥哥才不让你知道,我偷听了全部。
“你仔细看。我们不在里面,所以这个时候是她要离开了,爸爸和她握手,那时候门已经开了,我们在门口准备进去。”
那时候,孟建国说……
“爸爸说,前段时间有很多人来采访,影响到别人了。”
确实。
“而且,它这个文章写,爸爸要去让大发叔赔钱。”少年气愤地捶床板,“我不相信爸爸会这么说!大发叔和爸爸是好朋友,事情发生了之后,是他帮忙送哥哥去省城的医院,当时没有手术费,还是大发叔先垫付的2万,是我亲眼看见的。那时候妈妈带我过去,刚好碰上他在缴费。后来我们一起去找爸爸,爸爸也很感谢他,也说这事不能怪大发叔,我都听到的,也看到了……”孟辉忍不住,呜咽一声埋头哭了起来。
皮一侠捡起手机,拉到下面,看到有采访视频,点了进去——
“孟爸爸,孟珂这次住院,花了不少钱吧?亲戚朋友这边有没有帮忙的?”
“也就借了6万2百。”
“这不够吧。”
“是啊。”
“那个卖农药的老板,是叫王……”
“哦,王大发。”
“对,他有没有也帮一把。”
“没有没有。”
记者:“你就没让他赔偿?”
画面上孟建武一阵沉默,王小兰背过身抹了一下脸。
镜头切到门口——
“你们媒体前段时间都挤着过来,太影响孩子的休息了。”
画面定格在孟建国摆手撇过头,说“没有”的时刻。
下面的转发已经达到1千,评论突破1万。点进去一看,点赞数最高的,几乎都是——
“早就想到他们一家会有这种后续的了,迟早而已。”
“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真是太可怕了。”
“家庭教育方式和生存环境的恶劣才是这个可怜少年自杀的真正凶手。”
“自己不反思一下孩子为什么自杀?主因在哪里?”
“媒体帮忙号召捐款,回头就这么说。白眼狼了解一下。”
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斥着整个屏幕,其中夹杂着“销售农药给未成年人,确实改索赔”“监管不力”之类的,更是引起一片骂战。
双方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这不就是以前我的生活吗?皮一侠翻着网友的评论感慨。
“别看了。”孟辉擦干眼泪,抢过手机关机,塞回枕头套里,“你又不认识字。”
呃,差点暴露了。
“二哥,它说谎。”皮一侠凑过去,“我那天偷偷在门口听了,爸爸根本不是像那个视频里面说的一样。”
“怎么说?”
在孟辉急切的目光中,皮一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皮一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网上那些人吧,出于关心也好,看戏也罢,都有发表言论的自由。可是,他们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吗?皮一侠回想着事实,和那个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视频。视频里的话,确实是孟建国说的,但是却又不是他的真正意图。
皮一侠翻了个身,细细地想了整件事情。突然想起,自己刚开始到这里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的声音,还有那种灼烧的不适感。难道自己那时候是在孟珂身上的?孟家夫妇说的“不会说话”、“怪人心”又是什么情况?看来矛盾的冲突,应该是在孟珂还没出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皮一侠又联想到他们去医院接孟珂出院的时候,路上那些人的话。
“弟,弟。”孟辉推推他,小声道,“你是不是还没睡?”
“嗯。”
“你说,我们明天要不去找大发叔说吧。”
“找大发叔说什么?”冷不防孟霞一出声,把他们吓了一跳。
“大姐,你……还没睡啊?”
要不是太黑看不见,孟辉一定能够感受到孟霞飞过来的白眼。
“哥,我也没睡。”
喝!
又被吓一跳的孟辉刚想开口摆下谱,就听见一个声音怯怯地说:“二哥,我也睡不着。”
“孟君,你怎么还不睡?”孟霞严厉地道,“赶紧睡,你明天要上课。”
“可是……”孟君嗫嚅地开口,“小弟也没睡,你们明天也要去学校啊。还有,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去学校。”
“为什么不想去?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怎么这么不懂事?”孟霞有些烦躁地教训着。
“大姐……”孟娴维护道,“是学校的那些人说……”
话没说完,孟娴就不说了。
房间里似乎连呼吸都凝固了一样,半晌没人开口。
皮一侠看着着急,刚刚孟辉说一半就给打断了,都不知道小屁孩想出个什么主意。
“二哥,你刚刚说去找大发叔干嘛?”
瞬时,房间里面传来翻身的声音。
“我想找大发叔,跟他说明事情的经过。”孟辉顿了一下,向着孟霞的方向说,“晚上小弟跟我说了,他那天一直在门口偷听,事情怎样他都知道。我打算明天带着他去跟大发叔去好好说。”
孟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行,明天中午我们不呆在学校,就去找大发叔说。”
“大姐,我也想去。”怯懦声音带着坚持。
“……嗯!一起去,我们都去。”孟霞终于同意,“现在,赶紧睡觉!”
隔天中午。
孟霞和孟辉一下课赶紧往村里小学赶,生怕让孟娴和孟君等太久。还有一个孟兴在家里等着。家里离大发叔家近倒也没什么。就怕孟娴他们放学早,等太久。
可没曾想,会看见这种情况。
“哈哈哈!你们一家人都臭不要脸!”
“就是就是!贪心鬼,没良心!只要钱,不要脸!八块钱,要人命!子不教,谁之过?”
一群男孩子嘻嘻哈哈地围着两个女孩,旁边散落着脏兮兮的书包和印着脚印的书本。污言秽语中,12岁的孟娴紧紧地护住8岁的孟君,挡着他们扬过来的沙子和扔过来的土块石子。
“干什么!”姐弟俩忙跑上去,把那几个男孩子赶跑。
孟娴见状,赶紧收拾书包,孟君也把身上拍干净,接过姐姐递过来的书包背上。
四人沉默的低头赶路。
接上皮一侠到王大发家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正在院子里吃饭。
一见到他们往家门口奔来,大发媳妇儿赶紧放下碗,起身就要把门关起来。
“婶!婶,别……”王霞和孟辉抵住门,哀求道。
看着五个孩子恳求的眼神,大发媳妇儿也不忍心。
“婶,我们找大发叔说句话,很快的,好吗?”
大发媳妇儿一听,不忍瞬间抹去:“别别别,你们家,我们惹不起。”说着就要关门。
那哪行?
皮一侠仗着人小,又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门上,噌的一下从大发媳妇儿旁边小缝溜进去。
“诶!你这……”大发媳妇儿转身呵斥,孟霞他们也趁机挤进了门。
大发媳妇儿见状,也只好放他们进来,把门关上。
“叔。”五个小孩排一排,恭恭敬敬地对着大发叫了一声,鞠了个躬——这还是皮一侠的主意。
这一下,倒真的把王大发给震住,不好发火,也不好赶人了。
“大发叔,我们看到那个网上采访了。”孟辉推着皮一侠站到王大发跟前,“我弟弟当时在门口看着,他说不是采访那样。”孟辉有些激动,“你看他一个小孩才6岁不到,不会骗人的!叔,你就听我们解释吧。”说着推了皮一侠一下。
皮一侠也收到暗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把事情跟王大发讲了。
“这些没良心的记者!”王大发捶了下桌子。
“大发叔。我爸也不知道会被他们剪成这样,您就别怪我爸,好吗?”皮一侠眨巴着眼睛看着王大发。
“唉!”王大发摸了下他的头,“当初住院那会儿,不是有记者说是你爸家暴才让你哥寻死吗?我就跟你爸说了,别跟那些人说话,他怎么就没吃到教训呢!”
“叔……”几个孩子擦擦眼泪。
看来王大发是个明白人啊。那应该没事了。
“谢谢大发叔!”看来自己完美解决了冲突呢。皮一侠心里美美地想着,道谢也更诚恳了。
图片来自网络#杀鸡弟全家一出好戏,是博眼球还是诈欺#
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美了。
皮一侠走在路上,不自觉耸肩缩头。
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但是风波的余震还在继续。
孟霞初中毕业,没选择继续学业,而是加入了南下打工的团队。“让孟兴去读小学吧。”这是她的原话。
孟辉跟着孟霞南下打暑假工去了。
孟娴和孟君还是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孟建国夫妇让她们坚持读下去,有任何打算,都过完这九年再说。
而皮一侠,则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
进了学校才发现,那些看似解决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过去。
上课,老师从来不会正眼看他,即使他的分数在班里数一数二。
下课,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和他说话,更别提和他玩——虽然叔叔他不稀罕,但是他们排斥的态度和行为,还是很伤人的。
抽屉里、座位上,总会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而书包里的东西却总是丢失。
班里谁的东西不见,他都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而他的东西不见,老师却说应该是他忘带放家里了。
呵呵!
校园冷暴力和霸凌,就是这么产生的。
皮一侠看着在缩在角落的身子,慢慢踱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想拨开他的头发,手指却穿过了他。
差点忘了,他是孟兴。而自己,只是一个稀里糊涂附身到他身上的灵魂。
明明前一刻落在身上的拳头感受还那么强烈,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可是自己和孟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孟兴!”焦急的声音传来。皮一侠转身,看见孟娴一脸惊恐地跑过来。
“孟兴!孟兴!”她把那个小男孩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脸,想叫醒他。可是那个孩子青青紫紫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动静。
“孟兴,你别吓我……”她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靠近他的鼻孔。
“阿娴!找到阿兴了吗?”
王小兰从路口那边跑过来,后面跟着孟君。一看到孟娴怀里抱着的人大声招呼“他爸”,就往孟娴他们跑来。
孟建国也从另一头跑过来,见状抱起孟兴就跑。顾不得身后的老婆孩子。
王小兰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拨打求救电话。
孟娴和孟君搀着她,快步地跟上父亲的脚步。
孟珂带着王大发夫妇赶过来,背上孟兴就跑。王大发的儿子开着面包车赶紧接上往医院送。
皮一侠一路跟着,看着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进手术室;看着医生出来对着孟家人说话;看着王小兰哭晕过去;看着孟建国颤抖的背影;看着姐妹俩无助地抱着彼此;看着他们乞求警察;看着他们乞求记者;看着大家对他们的议论;看着法院宣判时他们不甘地上诉;看着上诉后维持原判时他们的疲惫;看着对方家人愤怒和不屑的脸;看着新闻上对事件的种种评价;看着网友们对孟家的批判;看着他们收拾行李,卖掉房子,离开故土。
没人知道他们到哪里,可能和孟霞孟辉他们回到打工的地方,可能分散到各个城市。只有王大发他们,几个曾经给予孟家帮助的人,定期收到从不同城市邮局汇来的几张红色钞票。
皮一侠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行色匆匆,地铁站的广播在播放停靠站信息,电视上放送着近期热门的娱乐新闻,等候地铁的人低头刷着手机,旁边老大爷悠闲地看着报纸,两个等车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爱豆的绯闻,前面青年和手机那头的朋友在讨论一部叫“印度的女儿”的纪录片……
现实世界,真实得不像是真的。皮一侠摸着右边的太阳穴的疤痕——那天不小心踩到漏电的排插晕过去,被门外外卖小哥和物业保安送到医院后,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醒来时已是隔天早上,出院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跟外卖小哥的公司致谢。外卖小哥打电话来跟他道谢,也说明了昨天送迟的原因是买药给患有白血病的儿子,孩子那天晚上突然发高烧,妻子腾不开身只好打电话让他买药、灌药。
皮一侠也愧疚地和外卖小哥道歉,并提出配型的提议。
现在,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希望能配型成功吧。毕竟,现实生活中,阳光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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