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依然梳着两条辫子,辫梢以银白丝带缠系,葛蔷薇一身月白短袄,银红绣花马甲,下罩鲜艳的石榴长裙,悠闲地在城堡中闲逛。
暗红的天鹅绒窗帘依然将阳光死死地遮挡住,不透一丝生气。幸好墙壁上那些粗粗的蜡烛仿佛永不会熄灭似的,使她不用担心会因为看不见而摔跤。
偌大的城堡,明明住了好几个人,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似的。罗纱太太总是神秘地失去踪迹,又总在蔷薇需要她的时候出现。
城堡里除了她的房间,其他所有的房间都上了锁,包括储藏室。不是一般的锁,而是那种长满铜锈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古老的大锁。二楼最尾端的房间里隐约传出类似野兽低声咆哮般的声音,压抑而原始,充满残忍的欲望。
罗纱太太慎重警告她月圆之夜不准下楼时,杰恩在一旁笑的很闲适,格罗却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蔷薇想起看过的一本书,月圆之夜,西方的邪物在月光洗礼下会暴躁不安,现出本来的面目。见识过卡莱的本相,蔷薇当然知道这城堡中还藏匿着些什么邪物。罗纱太太是害怕她看到那些吗?还是害怕她看见其他更令她震撼的?
蔷薇下意识地看向墙壁上一页一页被撕掉的日历,五月十五。月圆之夜。
今夜。
月亮上来的格外早,亦格外的圆。皎洁明亮的月色照拂着一院盛情绽放的蔷薇,竟似隐隐带着几分血色的嫣红。
罗纱太太来叫她下楼吃晚餐的时候,蔷薇正在佩戴一条莹白的珍珠项链。珍珠颗颗圆润光泽,散发着柔和的光,最当中那颗如拇指般大小,流光莹然,在烛光照射下,更衬得她面色绯然,娇艳若花。
罗纱太太静静地看着她将项链戴好,又看着她细细地擦拭过左手腕上的银镯子,才轻声道:“今晚结束吧。”
没有抬头,葛蔷薇继续整理自己的玫红百褶长裙,只轻到不能再轻地点了下头。
“卡莱他在哪里?”罗纱太太问。
“他死了。”
“你爹爹……”
“他还没死,就在这城堡里,对吗?”不等她说完,蔷薇便冷冷地打断她的问话,“我会找到他的。”
罗纱便沉默,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等待着她整理完最后一道裙子的褶皱,转身欲出门时才迟疑地问道:“你,很恨我?”
握上门柄的手顿时一紧,蔷薇挺直的背脊明显绷紧,没有回头:“你为什么不救他?”爹爹为了寻找表姨婆的下落而陷于这城堡中,罗纱却与玫瑰城堡中的邪物混迹在一起,她怎么能不恨她?
烛光下罗纱脸色一白,气息微微窒住,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转身下楼,只丢下一句话:“你小心点儿。”
“不用你提醒!”抿紧唇,蔷薇下楼的脚步顿了一顿,深吸口气,挂上羞怯娇柔的笑,才缓缓下楼。
依然是灯火通明的大厅,依然是豪华奢侈的场景。白日里昏暗光线下显得死气沉沉的城堡在这夜晚,却是一个再完美精致不过的宴会场所。
蔷薇缓步下楼,在转角处停下脚步,打量着客厅里的一切。三四个看起来颇有教养的绅士淑女,或优雅品酒,或低声聊天。气氛友好,空气中弥漫着柔柔浪漫的气息。
靠窗的杰恩一身白色正式礼服,带着蕾丝的白色衬衫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俊逸潇洒。斜倚着高背椅得姿势舒展而放荡,俨然就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儿,明显吸引了唯一一位淑女的注意。
而坐于客厅中心的格罗却穿了一身黑色的中长礼服,襟边袖口以金丝滚边,优雅高贵,金色双排扣更显出他的挺拔不凡,加上脸上始终如和风般温煦的笑容,显然让几位男士感觉很好,欣然与他聊天。
蔷薇的目光与格罗在空中相遇,他马上含笑起身,将右手的酒杯交于左手,迎向一身中国服饰,宛如精灵般的葛蔷薇。
她长长的黑发并未如白日里一样扎成辫子,反而披散开,银丝缀以小珍珠编织成的发带在两鬓挽住发丝,垂落的珍珠衬着黑发,更加的美丽神秘。水荷色的衫子,水绿马甲,水红的百褶长裙,裙边衣角绣着玫红的蔷薇花,雅致大方。脖子下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尤其是中间那颗,竟隐隐有几分耀眼的感觉,却让格罗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股光的照射。
“蔷薇,你的项链……”他皱眉,目光却怎么也不敢看向那颗润泽的珠子,透出隐隐的惧怕。
蔷薇眨眨眼眸,不解地问:“怎么了?”
格罗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牵着她走到众人之间,飞快地与杰恩交换了一个眼神。
“让杰恩介绍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姐给尊贵的客人们,我先失陪了。”说完,转身而去,竟是往储藏室的方向。
那里,是罗纱太太最常呆的地方。
蔷薇不着痕迹地收回尾随格罗的目光,笑得婉转,随手将脖子上的珍珠以衣服盖住,随杰恩得体地应付着眼前的客人们。
时间在月亮缓慢地行进中悄悄流逝。客厅里的主人与客人依然热络地聊着,绅士们的目光迷离而蒙眬,淑女的笑容娇羞而可人。清洌的白兰地与甘爽的红葡萄酒不仅醺醉了喝的人,也醺醉了这个月圆的夜晚。
月上中天。
蔷薇俏丽于窗前,拈一朵刚自月光下采下的蔷薇花,笑得如精灵。
“时间到了。”一抹诡谲的光自眸底闪过,她喃喃地说道。
杰恩端着酒杯,对身前的女孩漾着迷人的笑,银眸有意无意的瞟向正朝他走过来的葛蔷薇。
“午夜了。”在他身前停住,蔷薇突然神秘的一笑。午夜的月光有着神奇的力量,能照透一切邪物的本质。
杰恩一愣,原本漫不经心的眼顿时犀利,牢牢地盯着她的笑脸,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斜眼撇过他手上晃荡的红酒杯,蔷薇侧头扫过靠躺在沙发上半醉的客人们,“光是红酒,应该不能满足你们的胃口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杰恩神情蓦然轻松,又回复到之前的漫不经心与闲适,抿一口红酒,笑道:“看来是我错了,你并不如外表那般的单纯。”
蔷薇笑得更深,抬手理鬓边的发丝,手腕上的银镯竟有隐隐的光彩流动。“你错了,格罗却不会错。我猜,他刚才是去找罗纱问关于我的事情了吧?”
杰恩默认:“那你猜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蔷薇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右手挥出,一道淡淡的黄色晕光击向沙发上的客人们。酒杯一歪,他们带着甜甜的笑容沉入黑甜的梦乡。
而同时,城堡二楼的某个房间,却传来一声凄厉而原始的嚎叫——“嗷呜……”
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自楼梯处一跃而下,敏捷而轻盈地落于铺了厚厚地毯的地面,冲着葛蔷薇龇牙咧嘴,鼻子里喷出的气息烦躁而暴虐,尖利的牙在烛光中散发着冷硬的光,一副欲择人而噬的样子。
一匹黑色的……野狼!
葛蔷薇并不惊慌,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生物,那双眼眸里流露的是一种她很熟悉的光,但她肯定自己不曾见过这种生物。而她之前所感受到的那种奇异的熟悉感也更加的强烈了。
就是这个气息……
杰恩蹲下身,轻缓地抚摸着黑狼颈处竖起的毛发,安抚他焦躁的情绪,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威胁:“蔷薇小姐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黑奴会将你撕得粉碎。”
“就像储藏室那样?”蔷薇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黑狼,将目光投向方才格罗消失的地方。长久以来养成的警觉性告诉她,黑暗中有双眼睛盯着她。
杰恩抿唇一笑:“那次是个失误。卡莱没有看好黑奴。而罗纱,她很害怕你看到那个场面,为什么?”
慵懒地伸个懒腰,葛蔷薇突然妩媚地一笑。“也许,让她自己来回答你的问题不是更好?”
“我想黑奴会更乐意吃掉你!”冷哼一声,杰恩右手在黑狼头上一拍,就见它猛然跃起,一口咬向蔷薇纤细的脖子,动作准确迅捷而凶狠。而同时,杰恩双手张开,背后猛然伸出两个巨大的黑色翅膀,将他定在空中,原本白净地脸更加的苍白,银色眼眸中透出血红的光。只微微一停留,他也迅速地朝蔷薇扑过来,速度竟比黑狼更快。
蔷薇笑容一凝,同时飞身后退,右手银色小剑闪电刺向后发先至的杰恩,左手食中两指并拢,捏一张不知从何处取出的符,划个半圆,喝一声“定”,将符准确地贴在黑狼的额头。黑狼身形凝滞,重重地摔到地板上,不再动弹。
杰恩的攻势却更猛烈了。巨大的双翅展开,几乎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巨翅拍击出的强风扇的蔷薇几欲扑倒,而他陡然张长的黑色指甲以及直直扑向她脖子的长獠牙,更是让蔷薇不得不凝神应付。
蔷薇挥剑扫开他再次抓向她脖子的手,旋身闪往窗户。杰恩却比她更快地抢到窗前,巨大的黑翅将窗子牢牢封死。
“现在才想跑,太迟了!”斜睨着她,杰恩冷笑。
“格罗呢?他为什么不出来?”不理他的嘲笑,蔷薇黑眸谨慎地四处扫视。巨大的翅膀几乎毁掉了城堡内部的摆设,可以藏匿的地方实在太多,她不能掉以轻心。
城堡重回黑暗,连月光也无法自杰恩黑色的翅膀透进来。刻意轻缓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一道蒙眬的光自储藏室方向升起,随即现出罗纱那张冷漠的脸。在她身后,一只足与她一般高的灰狼,高昂着头,优雅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沙发前,坐定,绿色的眸子散发着幽幽的光,冷冷地打量着一脸戒备的葛蔷薇。
“这城堡中果然有狼!”蔷薇突然笑了,蹲下身,右手银色短剑猛然划破黑狼的后腿,一股黑色的血液缓缓流出,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的格罗和杰恩皆眼眸爆亮。
“让一个人变成狼人,你们需要多久的时间?”
“我们需要教会它很多事。”回答她的,并不是杰恩,而是变身成为灰狼的格罗。蔷薇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双绿眼却闪烁着噬血凶残的光“还要以血喂养他。”
“而我,只要一分钟就能让它变回人。”紧紧地盯着被地毯吸收的黑血,直到再也没有一滴血流出,蔷薇才淡淡地说道。
回答她的,是不屑的冷笑与轻哼。
蔷薇淡淡一笑,短剑一挥就要划开左手腕,人影一闪,却划在另外一直覆上她手腕的手,淡红的血流出。
“不可以!”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握住她的手腕,罗纱太太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惊怖,不赞同,及隐隐地请求。
缓慢而坚定地甩开她的手,蔷薇抿紧唇,再次划下。
“不行!”依然是罗纱的手。
蔷薇终于抬头,望向罗纱的眼睛,沉稳而坚定,带着指责:“那是我爹爹!”那种熟悉的气息在见到黑奴时她终于能确定是什么了,心里对格罗和杰恩的恨也更重了。
只要将她的血输入黑奴的体内,爹爹便能摆脱那邪恶的力量,重新成为人。即使失去法力,但那也不重要了。
罗纱脸色微微一白,游移的眸子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但还是毅然摇头:“你不可以!”
那边格罗却轻笑了起来,冷漠的绿眸静静地看着拉扯的两个人:“我早该猜到你是黑奴的女儿,你们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什么味道?”目光转向他,蔷薇静静地问。
格罗与杰恩对视一眼,咧嘴一笑,更增几分恐怖:“纯洁的血液的味道,能够将我们从城堡的诅咒中解脱的味道。”
“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吸干他的血,让他变成这样?”平淡的表情微变,蔷薇愤恨地看着他们。却忽略了罗纱瞬间苍白的脸。“杰恩是因为吸了我爹爹的血,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吧?”
“不,我们并不晓得他的血能解除诅咒。”杰恩摇头,带着遗憾。
蔷薇一愣,没错,以血下的诅咒,只能以施咒者的血液才能解除。这是他们家族的秘密。别人不可能会知道的。但到底是谁吸干了爹爹的血?蔷薇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恐惧。
一直静静地坐着的格罗趁她分神,猛然腾起,一双前爪幻化成一团黑影,扫向她握剑的右手,尖利的牙直直地咬向她的脖子。
蔷薇本能地往右侧闪去,却忘记了还托着她左手的罗纱,顿时将罗纱拉到她之前站立的位置,正面对上格罗的攻击,等她意识到而要抢救时,罗纱已被格罗扑倒在地,尖利的犬牙上鲜血淋漓。
“表姨婆!”惊怒之下,蔷薇来不及多想,右手银色小剑带起一道绚烂的光弧,逼开企图再次扑过来的格罗,左手祭一道符,身前升起一道淡淡的光圈,随后扑过来的杰恩撞在光圈上,顿时如遭电击,仓皇后退。
“表姨婆……”看罗纱脖子上的伤口青紫泛黑,蔷薇知道格罗牙齿上蕴含的毒素已侵入血液之中。她飞快地封住相关的血脉,防止毒素蔓延过快,短剑一挥,又一次要划开自己的手腕。
“不要……”罗纱双手扯住她的右手,祈求地看着她,“不要救我,失去鲜血的你法力会大打折扣,这样你会斗不过他们的。”
蔷薇抿紧唇,不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她,右手的短剑与伸长的左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回来。
两人僵持不下。
而光圈外的格罗和杰恩因寻找不到破入光圈的办法,正揽眉苦思,见圈内的情景,顿时大笑。
“是她吸干了你父亲的血,请求我们将他变成狼人,你说她如何还能接受你的鲜血?”
光圈内的两人心神聚震。罗纱扯着蔷薇手臂的手如同突然被抽去了力气般重重地垂落,而蔷薇更是脸色难看,一阵青一阵白,之前的恐惧感再次涌了上来。她黑眸紧紧地盯着格罗,似乎在衡量他话的真实性。
“你不相信?可以问罗纱,啊,不对,应该叫她葛云英才对,是吗?”格罗的绿眸里藏着阴险的笑,“你不是杀了卡莱吗?应该知道十年前那个晚上,你爹爹是逃出去了的。”
蔷薇眼神微微迷离起来。
第一眼看到玫瑰城堡,她就确信爹爹来过这里。这城堡里有爹爹施展法力过后残留的气息,有被邪恶包裹着的熟悉的气息。她知道,那是爹爹的气息。
格罗亲口承认十年前的那个人在他们手上,而罗纱,她确定她就是表姨婆,她质问罗纱为什么不救爹爹。她却不回答。难道事情真如格罗说的?
黑奴的那双眼,那双黑色的狼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母亲每天都要拿着爹爹的画像告诉她,爹爹是个多么正义的除魔者,所以她要沿着爹爹的路走,也要做一个正义的除魔者。
可是现在那双眼里流露的,是痛苦,是生不如死的痛苦。爹爹血液里奔腾的魔性让他如同生活在地狱里,却不能解脱。只有以她纯净的修道者的血液,才能驱除爹爹血液里的魔性。
那爹爹原先纯净的血液呢?到哪里去了?
罗纱——或者该称为葛云英,避开她的眼神,只轻轻地道:“不要听他们胡说,蔷薇,去杀了他们。”
“我想知道我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蔷薇抿唇,倔强地问。杀格罗和杰恩,是势在必行,但在那之前,她要先弄清楚一切。
“她当然不敢告诉你。”格罗冷笑,黑眸里藏着得意,“因为是她吸干了你父亲的血,是她把你父亲交到我们手上,请求我把他变成狼人。你说,她怎么敢告诉你呢?”
一阵静默。
葛蔷薇仿佛没有听见格罗的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被符封住的黑狼,看着它不再流血露出红肉的伤口,良久。
“表姨婆,你的血液呢?纯净的血液!”他们是一脉相传的亲人,是修道者,他们的血液是能够相通的,她为何要吸父亲的血?
罗纱沉默。她难堪地闭上眼,是不敢,也是无颜面对自己的亲人吧?
格罗和杰恩对视一眼,两人大笑。“她的血液里有杰恩的血,那杰恩的血液里当然有她的血,要不然怎么能在阳光下行走呢?”十年前发生在这城堡的屠杀中,杰恩幸运的吸到了当时还是伯爵夫人的葛云英的血,从此能在阳光下行走。而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葛云英却意外地活了下来,活在恶魔的地狱中,活在对人血的渴望中。不得已只能回到城堡中,改名罗纱,与恶魔生活在一起。
所以当蔷薇的父亲受伤后发现这一切,只好以鲜血施咒,将他们禁锢在这城堡里,以免祸害更多的人。而她,罗纱,葛云英,竟狠得下心吸干父亲的血?
“是真的吗?表姨婆。”不知道多久之后,蔷薇轻声问道,语气平静,似乎心神丝毫未受到影响,“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你的心也变成黑色的了吗?”
一滴泪自葛云英皱褶满满的颊畔滑落,她哽咽难言,“我……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血管里是邪魔的血,你父亲他对城堡下咒,我不能离开,不能见阳光,只有吸他的血……”
纯洁的血液净化了她的血,她不再惧怕阳光与城堡的诅咒,却也不能离开城堡。她,不能将那个为了寻她解救她的好人就这么丢给两个恶魔,所以她留了下来。不为咒语所限,却依然留在了城堡。
“我让人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救他……”
“够了!”沉声喝住她,蔷薇缓缓站起身,银色小剑对准格罗,左手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珍珠链,喃喃地道,“我不相信你们,我是除魔者,我只要杀掉你们!”
格罗和杰恩立刻摆出战斗的姿势。
只见葛蔷薇左手那颗硕大的珍珠缓缓升到半空中,定住,她双手交握,银色小剑正对着珠子,一道亮白耀眼的光自珍珠中流泻而下,贯注到银色小剑上,小剑顿时暴涨,成为一把散发着亮白银光的长剑。
“我要杀了你们!”挥手撤去光圈,葛蔷薇挥剑砍向两人,带起一片灼热的气流。
格罗跃起扑咬,杰恩却以双翅与长剑硬碰。蔷薇左手隔开跳过来的格罗,右手光剑挽个剑花,自杰恩横扫过来的翅膀斜劈而下,带起一蓬黑色的血雨。
电光火石般的接触,随即分开。微弱的烛光早已被气流扫灭,连烛台都不知被扫到何处去了。但屋内并不黑暗。长剑上闪烁的光芒将一切照得分明。
葛蔷薇靠着翻倒的小几,左手按在胸前,一缕暗红的血丝自她唇角缓缓滑下。右手长剑虽不见剑身,却有黑血不停地滴落。格罗倒在那群被蔷薇施法的客人中间,胸口剧烈的起伏,看来也受伤不轻。杰恩浑身是血,跌倒在壁炉里,半截被砍下的翅膀缓缓飘落于窗台。
“你输了。”挣扎着起身,格罗冷笑,缓慢坚定地朝蔷薇走过来。而另一边,杰恩也努力挣扎起身,往她走了过来。
蔷薇惨然一笑,一把抹去唇边的血丝,“是吗?未必吧。”
格罗优雅地在她身前不到五步的位置站定,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中国的道法讲究自然,你现在伤得这么重,根本不能运功,否则定会反受其害。而我们,伤得比你轻,恢复也必定比你快。”说着,后腿一勾,便勾来一个昏迷的男子,残忍地一笑,“只要吸了他的血,我就能迅速恢复,然后吃掉你!”仿佛示威似的,话音未落,他便一口咬住那人的脖子,鲜血汩汩流出。而在他身后,杰恩已经开始对那女子下手了,尖利的牙,苍白的唇上是艳红的血。
蔷薇挣扎着站起身,漠然地看着眼前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又笑了:“不错,中国的道法讲究如法自然,以自然之道来修炼自身之气,也可以……”她目光诡谲地一转,笑得更深了,“以自然的力量来除魔!”
话音落,不等两人反应,长剑轻飘飘地挥出,带着一股熟悉的蔷薇花香,浑不着力似的,速度之快,却令人咋舌。杰恩连翅膀都来不及扇动,银剑便已穿透他的心脏,将他钉在正对着窗户的壁炉上。黑血如雨般顺着长剑往下淌,随之的,是杰恩绝望痛苦的号叫声。
吸血鬼,赖以生存的血液流尽,生命便也会随之消散。
“看来,我小看了你。”丢开手上的人,格罗抬起狼头,双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呕出更多血却依然站的笔直的葛蔷薇,她周身飘着浓烈的蔷薇花香,仿佛蔷薇花神附身般,一朵不知从何处飘进城堡的蔷薇花静静地躺在她摊开的手心里,娇嫩生气。
“不,你是忽略了自然对邪恶的容忍度。”蔷薇缓缓摇头,凝视着手中的花,“一切生物都是有自己的灵魂的,自然就是以这些灵魂为基础而形成的能量场。将这些自然的力量融入到自己的修炼中,是修道者追求的境界。若不是这些蔷薇花的力量,爹爹下于这玫瑰城堡的诅咒恐怕早已烟消云散了吧。”
“蔷薇花……”格罗表情凝住,显然没料到他们会败在满园疯长的蔷薇花上。
不再理他,蔷薇缓缓念动咒语,将心念提至最高点,窗外月光下的蔷薇花顿时摇晃起来,无数光点自花心升起,穿过月光照射的窗子,聚集于蔷薇身前。
蔷薇轻声吟出咒语,身前的亮点猛地往格罗扑去,如一张白色的光网将他团团围住,惨叫声响起,越来越弱,终于不再出声。
亮点散去,窗外的蔷薇花越发的娇红艳丽。地毯上只剩下一副白色的骨头,带着点点黑色的斑点。一双失去眼珠的空洞,直直地望向蔷薇。
而葛蔷薇,宛如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般,身体软软地倒在地毯上,再也无力移动半分。
朝阳耀眼的光芒第一次照进城堡,将那虽陈旧却依然华贵尊荣的摆设清晰地呈现在蔷薇眼前。
葛蔷薇搀扶着头发灰白、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父亲,静静地看着被蔷薇花簇拥着的玫瑰城堡。树木苍郁,繁花似锦。
“回去吧。”良久,她轻声道。
“嗯,我们回中国去。”老者轻轻点头,露出微笑。
城堡缓缓关上的大门里,露出罗纱苍老的脸,阴暗,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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