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下已有九天,这期间女友前前后后呆了有三天。
之前买了回上海的车票,由于痔疮发而临时退了,我跟我妈吵了一架,起因是芝麻小事,但却让我歇斯底里,想了想在于我对自己的自恨。在她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我对自己是不满的。如果用已经千疮百孔、不再怎么有说服力的弗洛伊德的学说来做陈述,那就是我的自我,本我以及超我之间做了长久而难以说得出结局是胜负的斗争。
假使这被我憎恶的苗头在他人身边看到,那就真的是非常厌恶不可了。可对于我妈,我只能是又生气又无奈。
以前一个跟旧友绝交时,她说“你自己没本事,往我们身上撒气”。这话却只说了一半。
人在长大,总会有一些改变,打个浅显的比方,假使一个不怎么学习的孩子哪天突然因为一些事,想好好念书了,那他会离开之前的圈子,不仅是无可奈何,更多的是苦涩。这苦涩里有一些对未来的渴望,有一些不被理解的孤独,更多的是对未知的迷茫。
人们或多或少都走过孤单一人的路,那条路当然不是孤单的,只不过人是形单影只,哪怕荒草萋萋,我们也难说以前没有人走过。而这条路是通往何方?会遇到什么人,各个不同,这种事无从谈起。
这几天一直阴雨连绵,我家的房子房龄也有十好几年了,但外观大体还算是一户完整的农居,四合院,院子里一个花坛,有葡萄架和月季。只不过房屋内部,实在是脏乱不堪。这很大的原因在于我妈的性格习惯导致。虽然她总是以农村种田庄稼汉,没法干净,为理由,但这明显是占不住脚的。
因为房屋内的问题主要是各种摆设家什非常乱,比如桌子上,那一定是乱七八糟的各种装着东西的袋子。地面,也一定是各种纸屑,碎果皮。糖果纸,零食残渣,或者其他的什么玩意。
而且并不是其他村民家也是如此。
但这次我非常理解我妈。比任何一次都能理解,因为我想起自己在上海的复式公寓里,也同样的乱七八糟,暗红色的实木地板上零散的各种收纳箱,书,A4打印纸,桌面上各种线,数码产品,牛奶箱,零食,椅子上摆满了衣服,我一直让地面摆到几乎无从下脚为止。
当然也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我租住的那个房间大体是干净的。不会有家里地面上的泥灰,各种垃圾,桌面上的油污。毕竟是城里,但却是是一样的乱。
我妈用生活各种油盐酱醋衣食用度之类的东西把房间塞满。我只是用电脑手机和书把房间填塞。
我想我们俩都有点自得其乐的感觉。
在家每天扫几次地是必不可少的,不厌其烦的叫上一年级的侄女把碎纸屑和糖果皮零食残渣等扔进套着垃圾袋的垃圾篓里。院子里也得不厌其烦的用铁锨铲鸡屎,鹅屎。帮忙把厨屋门上挂上纱帘,把堂屋大门的纱帘换一个新的,买来苍蝇纸,粘鼠板,又买了苍蝇拍子。
我现在还没本事,改变我父母的生活环境,能够自己把自己搞得好一点,我就已经用尽力气了。
我想过未来,但实际上未来还是隐隐约约。不像女友那么笃定,因为我的履历自己清楚,尽力好好念书,一直到念完博士,是吗?然后呢?我耐得住寂寞吗?当然我心里是比以前要安心一点,虽然有很多遗憾。或者说有太多遗憾了。我能在心里操作的就是,寄托在未来吧。
希望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我这篇文章的题目是临潼二年,动笔的时候是想写多一点的,可能几万字,根据以往经验,很可能写不下来,况且,就个人情感来说,也没发生什么让我心灵激荡的事情。
出于喜欢记录的本能,或者是兴趣,还是打算花几千字,把这两年写一写。我最初觉得没什么好写的,也没什么好纪念的。一个人,上课,做图书馆看书,心境郁闷,一些身心疾病困扰,不太愉快的人际关系,一切都平平淡淡,不是吗?
头部毛囊炎、湿气下注型脚气、疑病症、强迫症、长期的失眠,这些并非开始于去临潼的时候,而是在那之前,只不过临潼两年这些问题变得更加严重,直到我毕业也没有好转,毛囊炎和脚气现在没了,但并不能说是痊愈,睡眠障碍没以前严重,心理问题也好多了。但是去年考研期间由频繁感冒引发的鼻炎发了,到现在虽症状好转,但还是没回复到以前的状态。
此刻也没有不太愉快的人际关系,因为没人际关系了。
手机里单曲循环放的是一首英文歌《Forever At Your Feet》,我想没有什么比下雨天更适合听这首歌的更惬意的,浪漫的感觉了。尤其是在乡下,一个破旧的,孕育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房间。
写作是我最浪漫的救赎,我意识到,当我敲下来文字的时候,我的心灵在起舞,撩拨着我过往所有的微不足道的时时刻刻。或者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并非是对不愉快念念不忘,其实我很少想起它们,只不过为了构成往事的完整性,我得费力气载写上几笔。往事都是死亡的尸体,让我想立个纪念碑的,肯定都是一些美好的,或者说怦然心动的事情。
跟猎奇是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充满了“异域感”,有些则是自己塑造的仪式感。这些事情应当写一写。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来看待我那两年的生活,不值当吗?拿到了本科文凭,不过没用到什么。即使考研,专科毕业两年后也是可以考的。找工作吗?我自己觉得那用处无非是跟陌生人聊天时可以稍微愿意报个学校。这还得是圈子层次比较低的时候,在北京,稍微好一些的工作,研究生就不说了,各种重点大学的学生已经赛满了,以至于也不太想报学校了。
什么叫竞争激烈呢?那就是学历满足用人标准的人数很多,这时候就靠能力。什么是能力呢?我说不上来,有人说沟通能力,比如几句话讲清一件事,这个能力我是没有的,我是出了名的啰里啰嗦,说不到点子上的人。
也有人说是各种技能,各种等级资格认证,实习经验。我其实不感兴趣。可能这句话只是掩盖了我的无能和不求进取。
考研这件事贯穿着我在临潼两年时光,并延伸到以后。我老老实实上课,当然也总是在课堂上打瞌睡,尤其是上午,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因为我那时的睡眠障碍很严重,我至始至终对专业课都是很认真的,无论是学习还是考试。不过那些专业课,对我来说,除了应用统计学、质量管理、管理信息系统、系统工程、生产运作管理、财务管理等学科稍微难一些,其他都是私下读读就无所谓了。简单,这里的简单指没有理解困难。
出于狂热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我把自己丝毫不感兴趣工商管理专业课知识都硬塞进来了,可以说是浅尝辄止,但工商管理本科课程本身,又何尝不是说浅尝辄止呢?
我抱歉的是英语确实没好好学,人们都知道英语和数学和用处很大,可惜认真学起来,我就做不到了。我的英语阅读和写作稍微好一些,这很有利于我考研,考研没有听力。即使这样,我也是花了三四年断断续续把成绩提到61分,这只能说是一个中等成绩。这并不是因为生活的压力耗散了我精力,而是我本身就学不进去。只能拖拖拉拉耗这么些年。如果狠心好好学,不会如此。我们都知道高中毕业的罗永浩学了一年而已,就去新东方当老师去了。
还是决心不够,动力不足,又懒散拖沓导致的吧。
除了专业课课堂上,我其余的时间都在图书馆,我记得当时主要是在二楼社会科学借阅室。
其实我很狼狈,每次放学后我都觉得很尴尬,因为我一个人形单影只,虽然大家都是同学,可我没有融入进去,大概是气质不符吧。下楼梯的时候我就特尴尬,因为同学们都三三两两,我一个人,见到了同学一脸冷漠,觉得不太好,而同学要是“目中无人”,我的玻璃心又受伤。
因此我上课都是等到最后走,或者躲在阅览室,以免窘迫。平时在校园里走路,那就很不希望碰到同班同学,会不自在。室友说过我孤僻,也许这就是孤僻吧,其实我是很热情的,但人呀,又有什么不都是各花入各眼呢?
由于是专接本插班进来的,没有自己的“势力”,落差很大,我之前在西京学院时,不说朋友很多,但校园里随处可见说得上话的同学还是很多的,基友也有三五个,更别提一些可爱的女同学。
但在临潼,我什么都没有了。其实我不觉得年纪大了就交不到朋友了,人们都是渴望社交的,只不过因缘所限,能遇到合得来的人不是很容易,尤其还是在圈子人数又少的时候。毕竟我那时就只在那一个专业,不足百人。我尽量避免抱怨什么,这些只是陈述我那时的经历和感受。
由于基督教青年团契的关系,我在临潼还是找到了一个伙伴,在没有去临潼之前就跟他相识了。之所以我用伙伴这个词称呼他,那是因为友情未满,而又比同学之间的交集更深刻吧。我们事实上的交际一直延续到毕业一年后。我去跟他合租考研。我们俩有一些故事,一些过往,我们在哲学辩论方面做过最深入和最私密的沟通,哪怕是如今,我也仍然会非常自然地引用跟他聊天时得到的一些观点和看法,以及见闻。为了怕他联系我,他是我唯一拉黑手机号的人,这当然是多此一举。
我想很遗憾,跟他始终没有进入一种令我感到舒服的情感关系,我又没法与之维持点赞之交。他的经历和故事,让我难以忘却。这些交往里蕴含了人类普遍生活的一部分,很遗憾,交朋友也是有城乡隔阂的,这里指土生土长的城市中产阶级,而非后来进城的,可能是缺乏共情。
关于这些人际关系比较隐秘细微的感受,我也谈不清。因为与其说交朋友也是有城乡隔阂,不如说是家庭背景的悬殊造成各自人生取向的分野吧。
这里还要提一个朋友,我们三个都是主内团契的,也都打算考研,只有他一个人当年考上了,被中国矿业大学录取。我跟这个朋友也很能聊得来,我们的交集主要是大三暑假在一个宿舍学习了一个月左右,因为我当时住一楼,他为了方便也搬了下来。我们那一个月也有过争吵,是关于三观分歧,但具体因为什么争执完全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他的音容笑貌。考研那两天我们一起住在如家的一个标间。我考了四次研究生,有三次都是住在如家,后两次我都会想起他。
因为他已经身患白血病英年早逝了。
我写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的心态不够好,太傲气了,我心里想考北大,就把自己当做北大的高材生了,因此不愿意跟其他人来往,觉得别人没有追求,我是想改变世界的,而你们只是追求男欢女爱,买房买车,求职上班。那时候的自己不会承认自己,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也没有对象欢爱,更没本事赚钱。
但即使我不心高气傲如何呢?会不会像网上有些人那样,宿舍好兄弟毕业多年还气氛融洽?大学好友还能经过自己所在的城市相谈甚欢?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检讨。人生经历这回事,人人都向往那些明亮美好的,可是实际上却总是人人各不同,不然也不会有那句名言“听了这么多道理,为何过不好这一生?”
我确实在学校图书馆读了很多书,还不是泛泛而读,也不算杂,都是系统的去阅读,除了本专业还有心理学、地理科学、各类小说、传记、社会调查报告、人类学社会学。不过没啥用,我都没法像知乎大v那样在相关问题下写答案赚很多粉丝。因为我觉得书读了,读完了就过去了,专门写出来,好在哪里,我做不来。看了几百部电影,看电影和读书一直延续到毕业两年后,我在想我心里太苦了吧,不愿意接受现实的生活,只能在电影里才稍微感觉到一些活着的乐趣,就像刚萨雷斯在《鸟人》里描述的一样,主人公幻想自己变成一只大鸟。略过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俯瞰城市地面的人群和建筑,飞来飞去,竟真的从高楼跳下去了,住进了医院,也许他真的把自己当大鸟了。
我现在有很多书,各式各样,哲学、数学、计算机、地理、人文社科、英语等等。可我很久不怎么看了,我宁愿刷一天手机,都没太大的兴趣去看书,是我看的够了吗?没人说自己读书多到可以不必在读了,而是那颗被幻想包裹着的少年心,已经没有了。前几天把电脑里存的电影也都删除了。我以后不看书,不看电影了吗?
不会的,只不过难以像以往了,年轻的时候本身就是浪漫的,是美的,那时候熬夜看一本书,可以说是青春,现在还会吗?现在不会了吧,起码我不会了,什么书,非要熬夜看完呢?
什么作者还能写出让我惊心动魄的书?有,但毕竟少。我最近如痴如醉看的一本书是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去年夏天躺床上看的,南非作家库切写的《青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司汤达的《红与黑》,看了两年了,也只看到六成。
以前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说,每代人都把自己25岁以前读的书看的电影追的偶像当做最好的,之前的是老古董,而新生代的都是浅薄的狗屎。虽然这个观点有点粗糙,但也不无道理。
我们每代人,都有自己的青春。至于怀念不怀念,未曾可知,这毕竟是很私人的事情。
临潼两年并没有什么故事,不过培养了一个爱好,那就是打羽毛球,要说这爱好还是在西京学院时,和王洋夫妇一起培养的,当然他们已经分手许久了。后来我去学校找女友,天气合适,也还是会跟她打羽毛球。
去临潼念书的时候,是团契的弟兄姊妹接我的,包括我前面提的那个伙伴。
我毕业的时候也是跟今天一样的下雨天,我穿着一件黑背心,拉着箱子就走了,那天没人送别,也没人可告别。在这个方面,与西京学院的三年相比,可谓是很凄凉的了。
之所以如此,最核心的原因在于专接本这个学制,正如我前面所说到的,中途插进去,既没有基础了,又难以融进去高考进去的本科生群体。其次在于我的行为。我奔着考研,坐在教室第一排,除了上课就是图书馆,回宿舍最多是用那个破旧的惠普电脑看电影,毫无跟人打交道的打算,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排斥以至于显得孤僻,除了学习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聊天,都不能流于生活琐碎的日常。
要深刻,有趣,脱离实际,就像我跟那个伙伴聊的一样,能针对一个维基百科的词条讨论页辩论很久。那时候我要考北大,他要考北师大。他考了三次,后来去了深州投奔他开公司的舅舅,我没有可投奔的,考了四次,无奈调剂了。
我跟他一起打羽毛球晚上洗澡之后,坐在澡堂子看美人出浴瞎意淫一番,或者是穿过路灯下的林荫道,旁若无人高谈阔论着,去食堂二楼的百富烤霸快餐店吃宵夜的时候是最惬意的时候吧。西京学院也有一家百富烤霸,那家百富烤霸,有更多的回忆。
当我写到这里,觉得又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尽力活着了。
我怀念他,正如同怀念西京学院的王胖子一样。
我现在也成了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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