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简兮特地从丽华酒店的员工薄上记下了萧熠的电话,她从陆寒办公室出来立刻给他打电话,拨了号,过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哪位?”是萧熠迷迷糊糊的声音,仿佛还没睡醒。
“萧熠你好,我是简兮……”
“简兮是你?”他的声音陡然支楞了起来。
“你,还好吗?”
“我还好,就是受了点伤……”
“到底怎么回事?”
萧熠支支吾吾地说:“没……其实没事,你放心……”
“你不用说了,我下班过去看你,把你的地址发我。”简兮说。
破旧居民楼区,水泥地面已残破不堪,裂缝中长满了草,民居像鸽子窝一样挤在一起,杂乱无章。
萧熠与一位资深网瘾少年合租一间二室一厅的单元房,网瘾少年偶尔会施舍他一包泡面,但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萧熠怀疑他是不是已提前饿死在房间里了。
那天他动手打了孙志宾之后,便被酒店解雇了,连工资都没有付就把他赶了出去。祸不单行,晚上他在外面吃了饭往回走时被几个小混混堵到空巷里胖揍了一顿。
他忍着痛勉强回了家,但往床上一倒竟再也支撑不起来。
此刻,萧熠看着自己狗窝一样的家,这怎么能让简兮来呢?但是想着简兮若不来,他可能真会活活饿死。所以他字斟句酌地给她回了信息,表达了希望她来看他但请她不要太介意他家太脏乱差的美好心愿,然后才把地址发给了她。
等到下午时分,果然传来了敲门声。
萧熠喊了声:“进吧,门没锁!”
简兮提着医药箱和热包子走了进来。她绕过杂乱不堪的前厅,走向萧熠的房间。
“简兮,抱歉我不能起身相迎,你进来吧!”
简兮见萧熠横躺在床上,正使劲起身,衣服上血迹斑斑,她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那股血腥气,扑上前来命他躺好。
她万没有想到他伤得如此之重,愤恨、愧疚、自责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竟蓦得红了眼圈。
他笑笑:“傻瓜,就是流了点血,但一点都不疼,犯不着哭。”
“都是因为我。”简兮抹抹泪,“对不起……”
“怎么会是因为你?都怪那群人渣,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简兮打开医药箱取出酒精、纱布、药水等:“我先帮你清伤口吧,不然会发炎。”
“那个……”萧熠吸吸鼻子说,“比起伤口,我肚子更要紧,你好像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简兮一笑说:“给你买了大馅包子。”说着递给他。
萧熠却也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等他吃好了,她才一点点给他包扎起来:“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凡事忍一忍,免得惹祸上身。”
“这不算什么,你能来,我就再挨十次打也值了。”
简兮笑笑:“净瞎说,胳膊上包扎好了,你把上衣脱了吧,我看看后背。”
萧熠大惊:“你要干什么?”
简兮哭笑不得:“我不干什么,快把上衣脱了。”
萧熠宁死不屈:“不脱。”
“你衣服都被血染透了,伤势很重,你自己也没有处理伤口,说不好会感染。你一个大男人脱个上衣怎么了?”
萧熠缩成一团表示抗议。
简兮火了,伸手去拽他的衣服:“你给我听话!”
萧熠身子一扭只听“吱啦——”一声,衣服竟被撕开了。衣衫滑落,简兮竟呆住了。
那堪称完美的雕像一般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致密优美,然而右腹部却有一块狰狞的伤疤。
萧熠赶紧将被褥往身上捂。
简兮背转过身去:“对……不起。”
“是枪伤,”他低沉地说,“当我从混沌中醒来时我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大概休养了一年之久才能正常生活。”
简兮肩背瑟缩哭得不可自已,萧熠递给她面巾纸:“都过去了。所以我父母才会说往前看,现在我们一家住在郊区的小村庄,我想带你去我家看看。”
简兮哭着哭着又笑了:“带我去你家?开什么玩笑?”
“我想让我父母看看是不是认识你。”
简兮摇摇头:“我就是个很普通的人,成长在普通的家庭,过着普通的生活,我和你不可能有交集的,或许,你认错人了。”
“不,不可能!”萧熠眼眶红了,“我不可能认错人,我记得很清楚,你的样子是我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简兮茫然地看向他,仿佛她才是失忆的那个。
“虽然你和我当初见到时大不一样了,但我知道,我不会认错的。”萧熠抬起手轻轻扶在她的肩上,看着她说,“简兮,以前的你快乐阳光,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些年……你是不过得不开心?”
简兮的心被猛地一击,完全没想到他竟会说这些话。
“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孩,他是你男朋友吗?”
简兮摇摇头:“不,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可惜我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去世了,已经快七年了。”
萧熠将她往身前一揽,简兮直陷入他的怀抱之中,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呆了,像布偶般被他紧紧抱着。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而她的脸早已通红。
这是她第一次被这么紧密地拥抱,而且还是这么帅气的、半裸的男生。
简兮四下张望,急切地转移话题:“呀,你还写字呀?”她在桌子上看到了几页纸,随手拿来一张,却不禁睁大了眼,“这是你写的?”
是《归去来兮辞》,虽只是用普通的水笔所写,却字迹飘逸飒爽,力道非凡。
萧熠点点头:“见笑了。”
简兮赞叹连连:“都说字如其人,我觉得你的字比你本人还要美上百倍。”
萧熠笑笑:“过奖了。我就是烦闷的时候随便写写,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这是《归去来兮辞》,你写的一个字也没错,你以前所知记着的东西仍然潜移默化的在你的脑海中,所以,以前的事你一定可以想起来。”
萧熠听着简兮的话,眼睛里燃起一丝亮光:“谢谢你,简兮,你总是让我看到希望。”
简兮笑道:“说不定你还是个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呢”
萧熠说:“我不觉得自己多重要,也不想变得重要。就是想不起从前的事让我很难受,除此之外,我过得挺开心。当然,如果你能经常来看我,就更好了……”
简兮将东西收拾了:“尽量满足你,记着,不要下床活动,好好休养。”
萧熠身上打满了绷带,到处都是创可贴,他乖乖地说:“好……”
外面天色已晚,简兮便挥手告辞。
萧熠像招财猫一样挥着打了绷带的手和简兮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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