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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深感无知,是又读了刀尔登。尤其是读了他的《鸢回头》。有道是读书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曾经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且一再告诫自己切勿妄自尊大,写作时一定要慎之又慎。结果呢,常常忘了自己姓啥,重几斤几两,显得什么都懂。
这个问题很严重。
《鸢回头》一书,最能说明作者的博学。仅以《见不见南子,这是个问题》为例。
刀尔登说:
“《论语》篇章,最讨人喜欢的,除了指导生活的格言,就是那些有歧义的条目了——闲人可以销日矣,坏人可以托庇焉,觉得世界太大、心里发虚的,可以就此劫持圣心以理御物,看着别人过得好、心里有气的,可以从中锻炼些折磨众生的武器。天不生仲尼,万古无事做。”
刀尔登多半闲来无事,便找事,考证起一些有岐义的条目来。《子见南子》便是其中最棘手的一条。
且看原文:“子见南子。子路不说(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原文很简单,其一:孔子去面见南子(南子是春秋时卫灵公夫人,据说她与老家的一个公子私通,传得沸沸扬扬,有点名声狼藉),孔子的学生子路是个直肠子,不安逸老师了,认为老师不应该与之往来。孔子说:我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否则老天都要讨厌我。其二:孔子去面见南子,子路的态度同上,但孔子说的话意思完全不同了:我所讨厌并且绝不往来的人,是违背天道的、连老天都厌恶的那种人。前者显得孔子心虚,赌咒发誓说自己啥也没干,后者则是理直气壮,认为南子并非违背天道之人,见了也无妨。
再看刀尔登:“《史记》记此事,说事情之起,是南子求见孔子。旧事渺茫,这大概是汉人的猜测之辞,但当离事实不远。那么,孔子为什么往见南子?孔安国的解释已经是体面的,‘欲因而说灵公使行治道’,是‘干禄’的委婉说法。这是汉代通行的解释,如《淮南子》《盐铁论》等都持此说,有点儿为圣人打圆场,但确有道理,因为孔子有原则,不是为做官而做官的人。我自己也认同此说,即孔子见南子是社交行为,他要接近卫灵公,自然不便驳其夫人的面子,同时,想去看看美人,人情之常,没准儿也是个次要的动机。”
“干禄”的意思是求官,这个我知道,春秋时代诸子百家以及后世文人都要求官,正常。孔安国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孔安国也就罢了,接下来刀尔登历数了历朝历代文人对此事的看法,汉代的司马迁、王充,三国时王弼,东晋的蔡谟,北宋的刘敞,南宋的孙奕,民国的林语堂和鲁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把一件事说成了无数件事,把一个孔子说成了无数个孔子。天知道刀尔登在哪里读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史料。
这还不算完,在评价孔子的系列文章中,刀尔登还把孔子与西方的先哲加以比较,尽可能还原孔子的真实面貌。
刀尔登读了太多的书,却仍然显得很“无知”,对迷雾重重的的历史事件宁可存疑,绝不轻易下结论。他的治学态度,令我钦佩,也令我脸红。
博学而感到无知,是智者。
正如孔子所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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