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叔叔从山崖上掉下去把腿摔断了!人们议论纷纷。
蛮子在早晨上学的路上,收集了一耳朵关于这件事的议论,那些已换上了单衣的大人们,群聚在春天早晨暖融融的阳光里,像跟麻雀的喧闹声竞争似的,七嘴八舌。
“听说摔的还不轻呢!脑袋肿的有这么大”,一个人连说带比划,手掌合在一起,然后猛然分开,想了想感觉自己夸张的有点过头了,又把双手的距离缩小了一些,但又感觉不是很带劲,又增大了些。就那样,他的手掌分分合合,寻找着既能让人相信,又能引起惊讶的某个平衡点。他像一位烹饪老师,在给徒弟们示范着扯面的动作。
“加点发酵粉也没那么大吧!”,一个人淡淡说到,人群发出“轰”的一声爆笑。
“听说那家伙是把铁桶套在头上乱跑,这才掉下去的,嘿嘿,又不下雨,打什么伞嘛!”,另一人徐徐说到。“轰”,人群又是一阵大笑。
“嗨,这家伙一个人守在旧村子,也不往上搬,神经都闷出毛病来了!”
“他光棍一条,拿屁搬家呀!”
“哈哈,改天下冰雹,咱也学学他的样子,头上套个铁桶,放放音乐,料想不比年轻娃娃插在耳朵里面的那玩意儿差,哈哈”
“那就聋了,说不定还傻了!”
“………………”
蛮子总是很喜欢听这些话,觉得特别有趣,经过那些大人们身边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慢下脚步,竖起耳朵,希望能多听一些。直到快要迟到了,他才会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一溜烟往学校跑去,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眉飞色舞地把自己收集到的新鲜材料编排成故事,讲给围聚在周围的小伙伴们听。他讲的很不赖,连头天晚上大家守了大半夜的武侠电视剧都赶不上它的精彩程度。
可是今天,蛮子听的有点出神了,没给自己留足表演时间,刚刚把大家的好奇心调动起来,上课铃声就响了!大家只好悻悻地各自归坐。
于是语文老师——老李头——就发现课堂秩序很糟糕,他用抒情的,颤悠悠的声调朗读的一段课文总是被加上各种杂乱的标点,比如说他刚张大圆圆的嘴巴,鼓起胸膛,用充沛的男高音念出作家提醒读者他准备抒情了的那个“啊”之后,竟会加上一句莫名其妙的“唉,蛮子,后来呢?”。于是他的“啊”就像一只正高亢地打着鸣,但突然就被人捏住脖子的雄鸡一样,“嘎吱”一声,哑掉了。他腮帮子发酸,呼吸困难,眼睛里溢满了颤动的泪水,鼻子通红通红的。
眼皮底下的几十个大脑袋早已失去控制了,就像失去了磁铁吸引的铁钉,不再朝同一方向运动了,都松弛下来,有的向左扭,有的向右扭,有的难度很大的朝后转了480度。
“搞什么搞!”,老李头发怒了,用教鞭——一根竹条——重重地敲着讲桌,一股白色的烟雾从课桌四周张牙舞爪地升腾起来,在一束透窗进来的雪亮阳光下闪着细微的光点。
“搞什么搞?课堂纪律怎么这么差,我在这儿朗读半天,到底有没有人在听啊?”,老李头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口水在那一束阳光里晶莹剔透,花花飞溅,他的嘴就像个喷水龙头。
教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坐在前排的大花和二花不时用袖子抹一抹脸,鼻子起皱,小嘴撅起,显出厌恶的神色。老李头的口水让他们差点喘不过气来!
“继续上课,要是再这样吵吵闹闹,小心我锯你们耳朵,翻书到十五页”,老李头狠狠地说着,用教鞭在空中做了几下拉锯的动作,然后就继续伊伊牙牙地朗读起课文来,像在唱京剧戏文。
大家都被他“锯耳朵”的威胁给镇住了,不敢再说话,要知道,老李头的“锯耳朵”神功可是全校闻名,要是有谁不幸惹闹了他,他就会把教鞭架在那人的耳朵上来回拉,就像伐木一样,拉的吱吱作响,教鞭上突起的竹节疙瘩来回刮蹭着人的嫩耳朵,火烧火燎的疼,直到拉的耳朵充血变红为止,整个拉的过程中,不许你乱动闪躲,不许说话哭泣,不然就会加重刑罚,总之呢,你根本无权反抗,不过啦,法律也不外乎人情,你倒是可以选择让他伐你的左耳朵,还是右耳朵,这是老李头赋予你的权利。
时间过的可真慢,蛮子昏昏欲睡。课堂秩序已被老李头控制住了,再也没人敢扭过头来问蛮子故事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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