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迷入《语言与沉默》,感到很有启发,可是又如《侠客行》中的中原武林人士陷入龙虎岛的秘笈中,一时难以理个头绪,书中几乎处处是珍宝,令人不忍走马,遂生兴叹之慨,试看:
“在本书中,我一直关注人文素养(humane literacy)这个概念。在与活死人的伟大对话(我们称为阅读)中,我们不是被动的角色。在不止是白日梦或因厌倦产生的欲望冷漠的地方,阅读是行动方式。我们参与在场,我们参与书中的声音。我们允许书中的声音进入我们的内心深处,尽管不是完全不设防。一首伟大诗歌,一部经典小说,挤压在我们身上,它们攻击、占有我们意识的稳固高地。它们对我们的想像和欲望产生作用,对我们的抱负和最秘密的梦想施加影响;这是一种让我们受伤的奇怪主宰。”
这是对阅读的深切之语,我不禁要问自己有过这种感受吗?
如果没有,作者又有提点语,也就是举几个例子,让我再找找感觉。
“那么,请尽可能地与文学同道。一个人读了《伊利亚特》第十四卷(普里阿摩斯夜会阿基琉斯),读了阿廖沙·卡拉玛佐夫跪向星空那一幕,读了《蒙田随笔》的第二十章,读了哈姆莱特对这章的引用,如果他的人生没有改变,他对自己生命的领悟没有改变,他没有用一点点彻底不同的方式打量他行走其中的屋子,打量那些敲门的人,那么,他虽然是用肉眼在阅读,但他的心眼却是盲视。读了《安娜·卡列尼娜》或普鲁斯特的人,在心灵的深处,能不体验到新的虚弱或需求?”
这次我倒是有点自信了,但只是一点点,就是我也被阿辽沙·卡拉马佐夫跪向星空的那一幕所感动,“大地的寂静似乎和天上的寂静互相融合,地上的秘密同群星的秘密彼此相通。”“他渴望着宽恕一切人,宽恕一切,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切人,为世上的万事万物请求宽恕。”“他倒在地上时是软弱的少年,站起来时却是一个坚定的战士。”读这些话时,我在书旁边批到,真正的喜悦,悦纳一切而不着意,迷失后的觉醒,觉醒后的境界与天地呼吸相通。
请继续看作者举例。
“陀思妥耶夫斯基讲过:一个人突然觉得脱离肉体而飞升,他回头看见自己,顿时感到疯狂和恐惧,因为另一个人进了他的身体,他再也没有回去的路。灵魂感到这种恐惧之后,会茫然摸索,直到骤然苏醒。当我们捧读一部重要作品,无论是文学还是哲学,无论是虚构还是理论,都会有同样的灵魂震颤苏醒的感觉。这感觉或许就逐渐完全地占有我们,我们像中了魔一样,在敬畏中前行,在残缺的认识中前行。读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却依然能够无畏地面对镜中的自己,这样的读者,也许从字面上说,能够识文断字,但在最根本的意义上,不过是白丁而已。”
读到这段时,我有一脚踏空的感觉,残缺的认识,敬畏中前行,我不禁问自己,我的满满的良好感觉从哪里来?我竟然不知道在文字之外,还有光、音乐、沉默这三个领域傲视文字,我是不是更应该向消灭了拜占庭的穆罕默德的子孙一样,在进入圣索菲亚大教堂时,先跪下给自己头上拈点土?
作者犹如博浪锥击过后,没有等木屑落下,没有给我这个读者出窍的灵魂安返的时间。
“文学批评的任务,就是帮助我们作为健全的读者阅读,以精确、敬畏和快乐为榜样。”
我也就生出第三问,我算健全的读者吗?
希望自己能在以后的阅读中体会到精确、敬畏、快乐,亦不枉捧书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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