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贤弟,品茶听戏去!”
“何处去喝茶,又何处去听戏?”
“咸阳城内喝茶听戏自是后来第一啊!”
“后来?可是那个当铺一般的茶楼?”
“当铺?贤弟何出此言?”
“以生平挚爱换一心愿,如此冷情,不称当铺称何?”
“贤弟所言不无道理,可后来的生意向来是你情我愿,怨不得别人的。”
……………
那茶楼里的茶入口苦涩,回味甘甜。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新奇无重,令人潸然泪下。楼中的饰物均是价值不菲之物,随意一盏茶具都够人唏嘘好一阵。
最吸引人的啊,是传闻中那楼主流安的皮囊,面若桃花,身姿曼妙,举世无双。次之便是那可奏高山流水之音的琴师。
有传言是,爱琴者不听画同之音便为此生之憾事,爱戏者不听栖老说书便为枉活。
后来只在咸阳城出现了些许年,有心的茶客都还记着,后来第一次名声大振是流安舞惊鸿画同伴琴音的惊艳引得全城世家公子纷纷侧目,此后一路顺风顺水,未见曲折。
…………………
公元前213年。
后来里出乎意料的没有传出栖老的说书声,倒是戏台上跳惊鸿的女子博得厅堂雅阁一片喝彩。
女子的眉尾轻轻挑起,眉心的一点朱砂红的似刚溢出的血,眸里的光彩闪闪现现,妆容妖治却身泛仙气,红衣的裙摆绣了银白色的牡丹,裙底的暗黑色绸子随着她的舞步扬起,再滑落,每一个步姿都同身后少年的琴音搭的极好。
舞曲皆入高潮,茶楼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刺眼的光线侵占整个戏台,茶楼里十二盏油灯被顺门而入的风灭了个精光。
台上跳惊鸿的女子一怔,似是看清楚了来者,袖中的折风扇划空而出,在戏台上几个回旋展开了银白色的扇面,接着朝刚入茶楼的黑色暗纹服饰的男人劈头盖脸而去。
与此同时,画同的琴声愈过急促,像错杂的暴雨连声击响地面,终于在最后一声中崩断冰丝琴弦。
“流安,不可!”画同丢下手中的凤尾瑶琴,起身大喊。
闻声,流安一掐手决,折风扇立即改了方向,擦了男人玉冠而过,随后又回到了流安手中。
众人再看那男人时,男人玉冠尽碎,青丝白发参半散落而下,面部表情变了又变。不可谓不好笑,亦不可谓不惊险。
“旧闻流安楼主一支惊鸿艳绝群芳,今日一见,吾倒是觉得,楼主的兵刃功夫倒是更得人道绝才是。”男人将散下的发丝尽数抛至脑后,面容偏老却眉眼俊逸。
“诸位,今日的舞至此便是终了,栖老说书才是今日的主戏,失陪了!”流安不搭理他,拧头对台下众人作揖。
流安白了那男人一眼,领着他朝楼上雅阁走,踩得木质楼梯“噔噔”作响。
后来的常客都晓得,后来里视角最佳的雅阁是从来不外租的。此时的流安就坐在这间雅阁的太妃椅上,面色清冷,不似方才众人眼前的和颜悦色。
“我今日不杀你,一是为了天下苍生,六国战火刚灭,不能没了帝王。二是为了亥儿,亥儿还小,不能没了娘亲,又没了父王,你懂么?”流安拿起桌上的茶具,为自己斟满一杯茶,抿了一口,微皱眉头,不愧是后来的招牌茶---余生,真苦,远不及街头酒家里的天子笑得人心意。
“寡人听闻你的生意不止茶水,寡人想同你换个愿望。”男人像是没听见流安的话。
“哦?说说看。”流安挑眉,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又重新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他。
“我想活到有她的年代。”
“以何物换?”
“以江山换。”男人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真苦。
流安坐在他对面,手中的折风扇开开合合,等着男人开口。
“彼时我在赵国,遇见伏生也在赵国。
伏生是个有趣的姑娘,那日我拎着烈酒豪饮三日,大醉在赵国一个叫沙丘的地方,恰逢伏生随兄长途经此地,看我俯趴在黄土上,以为我死了,他们心肠还不错,下车来,想将我埋了。
埋了一半,我悠悠转醒,吓得伏生的兄长一个趔趄,一脚踹在我的心窝上。
彼时我脾气也不好,当场从土里爬出来,与他大打一场,这一架,我们从黄昏打到了深夜,如画的星辰铺天盖地的罩下来,伏生在一旁看了一天,最后竟坐在石墩上睡着了,也是心很大了。
我渴了,灌一口酒,将酒囊递给他兄妹二人,伏生是女儿家,倒也不含矫揉造作,几口烈酒下肚,我们畅快大笑起来,所谓不打不相识,从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再后来,他们兄妹二人无处去,便随我回了赵国邯郸,从此定居。
我是秦国人,化名阿隐,被父母抛弃,收养于赵国农人家中。
我那养父母待我极好,百般宠溺,一箪食一瓢饮皆以我为先,所以,我带他兄妹二人回家时,我那养父母虽不大乐意,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从前我浪迹江湖,也结识过一些酒肉朋友,可我辈帝王家世的人对俗人到底有些瞧不上,转个身连那些人的模样都记不大清楚,唯有伏生与伏归不同。
不晓得什么原因,我很喜欢兄妹二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笑声爽朗,这点,伏生倒是同其他女子完全不同。
我们终日饮酒作诗,穿布衣挽长弓闯邯郸太行深山,猎花鹿,杀豺狼,伏生则跟着我们收兽皮,烹兽肉,卖兽皮,换烈酒…
我不是普通人,这农家生活何其美好,可我终究过不得一辈子。
我是阿隐,阿隐,阿隐,这名字本就是化名,我本是秦国王侯之子,我父亲曾为赵国质子,与赵姬生我,藏于农家,化名为隐。
后来啊,我父亲匆忙逃回秦国,我却被留了下来,再后来他生了重病,寻遍秦国名医也无用,方才想起,赵国还有个我,派人寻我回秦。
那时,正是我们三人最逍遥的日子,伏归击筑,我与伏生唱歌,浪荡于太行山水间,感情深厚,我问他二人可愿同我一同回秦,伏归面色沉重,倒是伏生兴致极好的点了头。
回秦的途中,我跌宕的人生又一次遭遇刺杀,我们坐在马车中侃侃而谈,忽然听见外面骚动,我掀开帘子,看见数十个武士将我们团团围住。
来接我的人喝道:“汝等可知车中为何人?未来吾大秦之主,汝等还不退下?”
“主子有令,一个活口不留!”
伏生倒冷静,开口道,“与他们废话作甚?他们来了,自是不愿你做亲王,想取而代之,彼时不反抗,等着被杀么?”
好一番厮杀,刀光剑影之际,伏生替我挡了一剑,剑刺在腰上,本不致命,却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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