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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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噢，这年头要是没有一两个心理问题傍身是会被别人鄙视的。

比如那什么忧郁症、抑郁症、焦虑症、自闭症之类的啊，在大城市里混饭吃，没有得一个两个，是会被看不起的。

吴岩就比较奇葩了一点，他有“受迫害妄想症”，走在路上担心被车撞，爬山担心泥石流和山体塌方，就连睡个觉也担心会不会忽然来个地震让他无处可逃。

这个病让他神经衰弱，失眠、多梦接踵而来，让他的头发日俞稀少。

这个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此，他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回忆过去，想起了他那乡土童年，没有闰土没有猹，有的只是浑浑噩噩的春夏秋冬。

很多事情是容不得深思的，深思的结果就是当年明明觉得是云淡风轻的小事，现在想想却是细思恐极。

原来，他曾死过一次。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他正年少，属于那种学习学不好，捣蛋捣不起来，被人打了也有表哥们去帮忙找回场子，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那种路人甲。

那时大概是小学四年级，暑假之前的考试，他鬼使神差的偷看同桌的试卷，被班主任捉了个正着。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作弊，以失败告终。

那个年代，体罚还是大有市场的，可班主任却没有罚站，也没有打他，而是直接放了叫家长这一大招。

本来邪恶的班主任是想看看一出父母打子的大戏给苦闷的生活加点笑料的，毕竟他由于种种原因从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到被困在贫困山区，当了多年的小学教师，心情有多变态扭曲可想而知。

可惜，班主任的愿望要落空了。

吴岩从小体弱多病，不知道什么原因，鼻子动不动就会流鼻血，加上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全家把他当宝一样哄着，哪里会动他一根毫毛。

“老师这孩子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们回去好好教训他，这是我们山里的一些山货，你尝尝。”

吴岩的妈妈说完，递上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干木耳、干香菇、笋干以及两条腊肉。

换做年轻时，班主任是不会接的，倒不是说看不起山里人，而是他有天之骄子的骄傲。

可现在不同了，所谓的天之骄子早已被打落凡尘，竹篓里连腊肉都出来了，孔夫子都收的东西，他再不收下就显得矫情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山里人是本县土著，异地教书和异地为官一样，最烦这些乡党了，他们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得罪了他们，往往会惹来一身骚。

勉强挤出笑脸接过竹篓，班主任摸了摸吴岩的头，阴阳怪气的说道：“教育不单单是我们学校的责任，你们作为家长更是要监督好啊，小时不学好，如果真的学坏了，长大后说不定就会进监狱的。”

吴岩的爸妈听到这句话，脸都变了，和班主任客套几句之后带着吴岩匆匆的走了。

回到家中，吴妈妈去侍候菜地，只剩下吴爸爸和吴岩在家。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现在你不好好学习偷看别人的试卷，长大之后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你想要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吴爸爸说完，从门后拿出一个藤条，挽出一道剑花，对着吴岩的屁股狠狠抽下。

“啪！”

屁股挨了一击的吴岩，眼泪汪汪的看了父亲一眼，撒腿就跑。

边跑边抹眼泪，大声叫着“再也不回来了！”

跑到田边，已是满身大汗，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仿佛要把吴岩这条咸鱼烤成咸鱼干。

小伙伴们正在田边的小溪游泳，见到吴岩跑来，二话不说，马上把双手并拢盛满水泼过来，回过神来的吴岩已是浑身湿透。

只见吴岩利索的把衣服裤子脱掉，一个猛子扎下水，向离得最近的石头潜去，对着石头的右脚捉去，双手一掀，石头站立不稳倒在水里，连喝了三个水。

一场水中恶战就这样打了起来，你泼我，我掀你，少年人的精力在这个炎夏无所顾忌的消耗着。

大战过后大家都精疲力尽，齐齐躺在岸边，享受着落日余晖和阴凉的冷风。

忽然，吴岩脸色一变，“今年好像这条小溪还没有人去报到吧，要不，咱们早点走吧。”

吴岩说的报到是指去找阎王爷报到，这条小溪很奇怪，每年都会淹死两个人，不会多也不能少。

如果还没凑够两个人，那就危险了，连刚干完农活的大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溪边清洗农具。

不过要是阎王爷有了两个祭品，那基本就不会再淹死人了，那时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夏日天堂。

听吴岩这么一说，小伙伴们才反应过来，仿佛见到了有恶鬼从水里浮出来索命一样，纷纷后退，一些胆小的更是连衣服裤子也不要了，哭喊着往家里跑。

转眼间，溪边只剩下吴岩、石头和大水三个人。

“呸，一群胆小鬼，无胆匪类。”大水忍不住怒骂，冲着小伙伴们的背影生气的吐了口口水。

“诶，吴岩，那不是你爹吗，他好像拿着棍子来找你了。哈哈，你说会不会是他觉得你屁股只有一条红痕不好看，特地来给你加多一条呢。”

石头的话让吴岩脸上一阵火辣辣，屁股的那道痕迹也开始隐隐作痛。

太丢脸了，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也不能这么丢份儿。

“吴岩，谁让你来玩水了？不怕死啊！快跟我回家去。”

吴爸爸的声音远远传来，吴岩听了一阵心烦，屁股更痛更痒了。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气，又是一个猛子猛的扎下水去。

“吴岩！”

“吴岩！”

人啊，只要一倒霉，往往就能倒霉一整天。

吴岩三人所在的溪边，有个两米左右的断层，溪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瀑布，可惜这个瀑布后面没有水帘洞，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倒是有不少。

羞愧难当想要潇洒借水遁走的吴岩，好巧不巧，头被卡在这些缝隙里了。

像是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几十年，吴岩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大脑昏昏沉沉，像是有一百个人拿着锤子对着脑壳在敲，从小到大的画面不断浮现，不断忘记。

吴岩爸爸赶到小溪的时候，水面的波纹已慢慢平静了下来，吴岩的身影却始终不见浮起。

就在吴爸爸刚跳下去的时候，吴岩挣扎着浮了起来。

他一把拉住吴岩，紧紧抱在怀里，痛哭流涕，不断的自责：“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和你妈妈怎么活啊，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你不爱读书，咱们就不读书了好不好？”

吴岩嗯了一声，声音很小，谁也没有听出这个声音跟他以往的音调有了些许差别。

无戒365挑战营 第八十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