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国庆聚会（五）

向东说：“不仅仅是转专业这一个问题，现代大学教育本身存在诸多的不合理。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紧密联系的整体，大学教育却把它割裂成一个个的条块。世界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通才了，为什么？都是现代教育之罪！达芬奇之所以为通才，就是因为他没受过正规教育，他自学了很多看似不相关的知识，把很多学科都贯通了。现代大学的学科设置，让每个学科都是在盲人摸象。科学发展已经到了必须跨界才能创新的地步，教育还在沿用一百多年来的模式，明显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高教授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不得不承认现代教育制度确实是存在很多弊病，但是人们也一直寻求改变，只是改的速度太慢。”

向东越说越有自信：“我设计一个理想大学的模式：不分专业，只修学分，自由选择学习科目，不管时间长短，修够学分就可以毕业。

这样学生完全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课程，谁知道两个或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课程在一个人的大脑里发生化学反应会产生什么样的奇迹？”

向东站起来，边说边在茶室和书房里来回走动，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

“毕业以后，想继续深造的考研考博。就业的，由专业的职业培训机构进行培训，培训合格推向社会。现在职业培训这一块明显缺位，全凭学生自己瞎摸瞎撞，多数人入职之后过一段时间才能上手。”

高教授笑起来：“哈哈哈，有点儿意思。看来我的房子太小了。”

“学霸就是学霸！”我发自内心的赞道。

“我叔一直教导我说，上大学就是要培养出一种品质：学会健康的质疑。”

可林中啸从小就一直告诫我：不准怀疑，听我的就行了！

客厅里传来一阵阵的说笑声，柳家昊对我们的话不感兴趣，起身去了客厅。我的耳朵也跟着去了客厅，努力的辨别着向天的声音。

向东说：“朔中真厉害，一个县城中学，每年拿走全省清华北大的一半名额。有人说，朔中以一己之力把咱省的本一线提高了30分。”

高教授说：“升学是山里孩子唯一的向上通道，他们只能玩命的跟高考死磕。贫困地区就应该搞应试教育，让孩子们真正的走出去才有出路。

可到后来就变了味儿，朔中升学率高了，城里的人们都挤破了头把孩子送到那儿，城市的好生源又让朔中升学率不断提高，真不知道这是良性循环还是恶性循环。

那里的孩子们真是苦啊，但也是锻炼人的地方，朔中自有一套关于理想信念的激励方法。向天经过三年的历练，自理能力强了，人变得踏实了，身上有了一股我喜欢的劲头。”

客厅里又传来一阵欢笑，我的耳朵正在客厅里搜寻向天的声音，忽然看见向东好像问了我一句什么，我回问：“你说什么？”

向东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没去朔中？”

“当初我爸也想送我去，可是我说你要把我送去，我就想办法让他们把我开除回来。我爸就没敢送。向东你怎么也没去呀？”

“他呀，本来在二中也能考上清华，都是他自己瞎折腾。文理分班的时候，一开始学文，半年之后又拼命地要改成学理，多亏他文理科成绩都好。后来又...嗨，算了算了不揭你伤疤了。”

客厅里热闹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高教授说：“你们俩自己沏茶吧，我去那边看看。”

H大在本地有“最美校园”的美称，3号教授楼和教学区仅隔一道铁栏杆，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把校园美景尽收眼底。有一对男女学生手拉手来到小湖边，不一会儿就开始追逐打闹起来。

向东问我：“你谈过对象吗？”

“没有，上中学时，我爸说你要敢谈对象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考上大学后，我爸说你可以去谈对象了，可是我发现自己不会谈对象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女孩搭讪。”

“哈哈哈....当你被告知可以飞了，才发现翅膀早已被砍断。

也许你爸是对的。家长和老师都担心恋爱会影响学习，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刚开始我和晓丹互相激励，学习成绩还提高了呢。问题就出在被发现之后，好家伙！就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领导轮番找我们谈话，回家了父母威胁、恐吓、苦口婆心没完没了的叨叨。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用防贼的眼光看你，搞得你浑身不自在。发个作业本，我发到晓丹那的时候，全班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过来了，就看我俩怎么交接这个作业本。

他们就是要形成一种高压态势，强迫我们分手。后来晓丹终于不理我了，我特别痛苦，有时我俩在路上碰上我看她也是满眼的痛楚。

但那时可是正面临高考啊，又不能不打起精神应对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有时候作业写到后半夜，看着万籁寂静的城市，身心俱疲，孤独、苦闷、愤怒，那种感觉真是万箭穿心、生不如死，我甚至想过翻窗跳下结束这种痛苦。

高考结果可想而知。我叔指导我参加清华的自主招生，拿到了降50分录取的资格，也浪费了。从高考成绩看，晓丹的状况可能比我还糟糕，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

向东诉说的时候，我一直看着草地上那对小情侣，我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却不知怎么宽慰他。

向东也把目光投到湖边问我：“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把目光收回来，“您还没看出来吗？我爱向天，我要追她。”说完又觉得太冒失了，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向东不看我，拿起公道杯给我续茶，“她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是说，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

向东被这一堆“知道不知道”逗笑了。

这时候我往书房瞟了一眼，发现向天正站在扇面隔断后面，刚才的话她也许听到了！我一下子囧的面红心跳，不知道怎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