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国庆聚会（六）

向东看我突然不对劲了，也看向书房，随后喊道：“天儿，过来喝茶。”

向天手里端着一盘桂圆，一盘开心果。“我在那边已经喝了一肚子啦，这是爸爸让我给你们送的。”

向东问向天为什么要转专业，向天说：“我不喜欢法律。”

“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报？”

“报志愿的时候我被算计了，这两口子沆瀣一气..”

向东打断她：“注意用词！”同时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我爸妈，”向天压低了声音，“一个鼻孔出气，我当初和茹溪约好一起考北大中文系，高考一结束，妈妈说，既然要学中文，古诗文是绕不开的，这个夏天就补上古诗文这一课吧，要不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学中文的吗？她明明知道我一见古文头就大，一见风花雪月心就烦，还专门请出柳永周邦彦这老俩，天天盯着让我背背背，直逼得我最后改变了主意，听爸爸的话学了法律。”

“我听叔叔说，你也不是真的喜欢中文，要报中文系也是和语文老师赌气。”

“我也不知道学什么，除了艺术类的，其他的学科都一样提不起精神，就感觉中文还沾点边吧。可是我的分数不够北大，爸爸说Z大的法律是最牛的学科，就给我报了法律系，我被这两口子合伙算计了。”

向天说的时候，我止不住的笑，向天怒向我：“有什么好笑的？好想你没被父母残害过似的！”

其实我是被她说“这两口子”时纵着鼻子呲着牙的样子逗笑的。

向东：“好了，咱说正事，你转专业的事，让我叔找人，我帮你跑。”

“哥，别费劲了，不转了。”向天说了一句让我费解的话，“我上大学那天，我爸就说：我给你的橡皮已经用完了。”

向东却听得懂：“他不管了，这事他不管还真办不成。你呀，你呀！用脚趾头翻翻书也不至于挂科！”

“我的事太多了，再说了，我苦了三年不该好好放松一下吗？”

“你也放的太松了吧，一上大学你就疯了。你整天演话剧、唱京剧、看演出，哪还有心思读书？全是上朔中的后遗症，朔中把你们的自控力没收了，他控力一旦消失，你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停！”向天双手捂住耳朵，“他们已经训了我N遍了，暑假我一到家就嘚吧嘚吧个没完，我都烦死了。”

“所以你就跑到大草原上不回来了。”

向天撇撇嘴：“我能去草原还得感谢你呢。”

向东：“还是说说你挂了的科怎么办吧。”

“这学期全部考过。”

向东朝她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笑了。

向天眼珠一转，神秘的说，“哥，这次我在草原上得了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

“望远镜。”

“望远镜有什么稀罕。”

“这个望远镜，保证你没见过。”

“你去拿来看看。”

向天去了一会儿才回来，她原来穿一件浅灰长袖卫衣，换成了一件土黄色的短袖T恤，再看手里空着，来到近前才发现肩上有一条土黄色的皮带，原来她把望远镜盒子放到身后了。

她把望远镜盒子摘下来，双手递给向东。那是一个土黄色硬牛皮的盒子，由于年代久远，人手上的油脂摩挲的皮子发亮，一按机关，盒子“啪”的一声开了，盒子里面萱着黄色的绸子，中间有两节被丝绸包裹的东西，向东拿出一截打开，是一个深玫红的筒，边上镶嵌着金色的金属框，另一节也一样，把两节拧到一起掂在手里，向东若有所思：“好想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幅画里，拿破仑手里拿着它，身边还有一位将军，身后是士兵们厮杀的场面。”

“对对对，这和那个望远镜太像了。”

“你说会不会就是拿破仑用过的那个。”

“怎么会？要是的话，早就价值连城了，还能落到你手里？”

“这可是个如假包换的俄国货。”

我不禁好奇：“你是怎么得到的。”

向东说：“准是在草原上淘来的。”

“草原又不是卖场，哪那么容易淘啊。我这是有贵人相赠！”

向东也着急‘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暑假里，你让我跟大鹏哥的车走，我当天就返回北京。第二天下午跟大鹏哥他们一起出发，张北草原音乐节结束了，他们又要去呼伦贝尔，我就跟着去了大草原。

一到那里我就被大草原迷住了，大鹏哥他们各自都有事，玩了几天就要返回。我决定在草原上玩够了再走，他们不放心，给我联系了一个路上碰到的北京的旅行团，交了点儿团费，让我跟团玩一圈就回北京。

有一天我们在跑马场骑马，大队人马还在后面慢慢的晃着，我已经飞奔了一圈回来了，看看时间还早，我跟场长说：“大叔，我再骑一圈吧。”

场长叫巴图，他冲我一笑：“去吧。”

这一圈跑的有点大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四处的景色都一样，我忘了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到太阳落山也没找到跑马场，最后放开了马缰绳让马自己找了回来。

远远地看见跑马场的灯光，就想哭。来到近前见巴图正急的搓手跺脚的骂街，我一下马就哭了起来，他跳起来：“你还哭？你要是个男孩子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巴图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看我哭的挺可怜，反过来又哄我。他说，他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各个方向的找，打回来的电话都说没找到，过一会儿再找不到，他就要报警了。

旅游团有安排好的行程，不能等。人家把我后面的费用退给巴图就走了。晚上巴图把我带到他家的那个镇上，那里有个饭店，他让我住那。原来这个饭店和跑马场是一个老板开的，巴图只是个打工的，替老板管理跑马场。

我问他可不可以在这儿打工，巴图说：“我看出来了，你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赶紧玩一圈回家去吧，你妈妈肯定想你了。”

晚上，饭店的大院子里有篝火晚会，我在那里唱歌跳舞玩儿的挺嗨，后来我还把主持人给替换了。

第二天，我搭车去了满洲里，我看中了一个望远镜，标价两万，反正我也买不起就跟老板瞎砍价，我出五千，她让我买标价一万的，我看不上。我在那个摊上懒着不走，一来二去，她也烦了：“妹子，你要能掏出九千块钱，这个望远镜你就拿走！”

我一看有门，我卡里有七千，我把身上、包里的兜都掏遍了，连硬币算上总共一千多块，还差八百多，我说：“钱不够，我可以给你打几天工。”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她眼一瞪：“你给我打工能干啥，我还要管你吃住。”

后来她老公来了，大哥同意我给他们打几天工。那个姐姐突然烦躁起来：“把你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拿望远镜走人！”

向东说：“且慢，且慢。你哪来那么多钱？不是你爸妈给的，他们不知道你出远门。”

“是我自己挣好吗。”

“你干什么挣的？演出？”

“北京大小明星一抓一把，谁请我演出呀？”

向天撅起嘴狠盯了向东一眼，向东不再追问，沉下脸在那里憋气。

向天见状：“看你，干脆告诉你得啦，省得你瞎猜，是我当淘宝女郎挣的。”

“我叔没反对？”

“暑假一到家就很尅我一顿。”

“这才是你跑出去不回来的原因。”

后来向天在微博里这样叙述这件事：

我跟剧社的同学一起去给淘宝卖家当服装模特，一个学期挣了一万多块钱，回家以后爸爸狠狠训斥了我，要我跪下发誓：永远不靠父母给的这副皮囊去挣钱。这话简直太难听了！当时我被气得浑身发抖，和爸爸吵了起来。爸爸却笑：不振聋发聩一下你能记住吗？爸爸说，女孩子依靠外貌挣钱很容易，但是渐渐的就会让你产生依赖放弃努力，有的女孩还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一步步滑向深渊。不要做花瓶，当花儿凋谢之后，瓶子的命运会很惨。到最后我还是跪下发了誓：只用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