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地震啦
又有些天没见过向天了,我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企盼着奥运会快快过去。
这天中午,我们为逃离北京回家就业的同学举行欢送宴,他多喝了几杯之后,说他走是因为买不起北京的房子,紧接着把矛头对准我:“为什么当初张晓菲倒追你,你不要,如果你娶了张晓菲,现在起码也是KR房地产的副总了,哥们还至于没有房子?”
这话含义很丰富,我细问才知道,原来张晓菲她爸是KR的老总。那哥们嘴里还在咕咕叨叨的说着,好像他买不起房子,我才是罪魁祸首。
我最烦有人跟我提张晓菲了,给杨凯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我带头大家一拥而上,把这小子灌个烂醉。当然,我自己也喝得差不离儿了。
酒宴散罢,我和杨凯打车去上班,走到Z大附近的时候,司机师傅突然说:“怎么感觉路在晃啊?别是地震了吧。”
“没事儿,我们感觉一直在晃着呢。”
说话间,就看见人们从街边的店铺里跑出来,从楼里跑出来。师傅停下车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人惊恐的大声说:“地震了!地震了!”
旁边的人同样大声的喊:“不是地震,是我们遭到恐怖袭击了!”
一阵巨大的恐惧震慑住了我,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我掏出电话给向天打过去,却怎么也拨不通,我想也许是地震波的干扰,也许是恐怖分子先摧毁了通讯设施,造成了网络瘫痪。我对司机喊:“把我送到Z大去。”
路上到处都是从楼里跑出来在街上观望的人群。灰乎乎的天上飘着几朵云彩,太阳周围有一圈诡异的光晕。
下了车我拔腿就跑,学校里到处站满了师生,我在人堆里一通乱找,找了几圈也没见向天,突然,背后挨了一巴掌:“你还活着呢!”转头一看是吴家伟,急忙问他向天在哪?
“你找她干嘛?大家都跑出来了,她肯定没事儿。”
“我这会儿就想见到她!”
“那你去礼堂看看吧,她们这些天经常在那儿活动。”
我抓过吴家伟的自行车,飞驰到礼堂前的小广场,竹林边都是三三两两的人,有的手拉手,有的抱在一起。一时难以找到,我大声的喊:“高——向——天——,向——天——”,这时在竹林边牵手站着的一对男女回过头来,我看清了是向天和白亚宁!那男的是白亚宁!!
我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我蹿过去,一手抓住白亚宁的膀子,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擂在他脸上,他的鼻子、嘴里立刻喷出了血柱。我再要伸手时,被人拦腰抱住了,低头一看是个瘦小的男生,刚到我腋下。“啪!”我脸上也挨了狠狠一耳光,差点把我扇吐了,定睛一看,是向天!她竟然为了白亚宁打我!她嘴里还喊:“林一鸣,你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事后得知,那天四川发生了里氏8.8级地震,可我心里的地震是9.9级。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全忘了,只记得自己像个丧家犬一样在这个拥挤而空荡的城市里游荡、游荡,后半夜才拖着一双疲惫的腿回到住所,杨凯迎上来问:“你到底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打量了我一下,“出什么事了?”
我冲他喊:“地震了!地震了!”说完噗通一声就躺在床上。
“大半夜的你就别喊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家有人在四川吗?”
“原来不让我去找她是另有人了,我真是个大傻X!姓白的,我要弄死你!”
“你是说向天?”
“还能有谁?别人关我什么事?”
我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晨我收拾了行装,“我去汶川抗震救灾了。”
杨凯一把夺下我的包,“若没有向天这事,你去我不反对,但现在你带着这种情绪去,弄不好就会送死。你知道那里的情况有多险恶吗?”
“这里已经没有我呼吸的空气了,我快窒息了。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受!就是去那里累死,也比在这儿窝囊死好。”
“要走你也得跟公司打声招呼吧,说不定公司正要派人去呢,如果能以公司的名义去,不更好吗?”
公司里想去的还有三个人。公司领导出面和我们谈话:大家的爱国热情值得表扬,你们可以用别的形式表示,比如捐款。公司也会捐款捐物,但是不鼓励职工前往灾区。如果以后咱公司有前往灾区的任务,会优先考虑你们几个。如果你们现在执意要去,只能以个人名义去,公司将停发工资。
那三个人立刻打了退堂鼓,我没有。
我出来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说:“革命军人的后代就是不一样。”
我心想:屁!
突然之间,北京去四川的机票火车票一票难求,杨凯让我买再晚几天的票,我一天也不能等!我买到了今晚到武汉的硬座,“到了武汉天路、水路、陆路都很方便,实在走不了,还可以回老家借我叔叔的摩托车,顺便看看我奶奶,万一我在抗震救灾中壮烈了,就算让她老人家见孙子最后一面吧。”
杨凯执意要给我壮行,召集了在北京的几个同学。
李路喜、刘天为、魏巍等人来了七八个,他们轮番对我的英雄壮举表示了由衷的钦佩,我说:“废话少说,哥们九点十分的火车,现在已经七点多了,跟你们每人喝一杯啤的我就走。”
要说我的酒量还可以,但那天还没喝完一圈就醉了。
要论喝酒这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有人一次只能喝一个牌子的酒,一换酒就醉;有人不能喝茅台,一喝就醉;有人不能混酒,不能混酒的又分成,白的和啤的不能混,比如我;白的和红的不能混,比如向天。
那时知道我这个毛病的只有杨凯。我心里明白遭暗算了,心想: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我一把抓住刘天为:“你要把我送上火车,给我安排在座位上再走,要是误了点,你打电话让火车等我一会儿。”
那天我一直死死抓着刘天为的手不放,刘警官也一路尽心尽力的护送我。只是去火车站的路怎么那么颠簸,害得我吐了好几回,直到上了车我才放松下来,刘天为说:“我给你找了张卧铺,你就放心睡吧,到了武汉列车员会来叫你。”
我心里美美的想:“还是上面有人好啊。”
我觉得睡了很久,列车员也没来叫,努力地睁开眼想看看车到哪儿了。
上铺的木板很粗糙,有点宽,和一张单人床差不多。突然觉得怎么这么安静啊,一点儿也听不到火车轮子咣当的声音,还是我耳朵出了毛病?
翻身坐起来,脑袋又晕又痛,定了一会儿神,才看清这是一间集体宿舍,靠墙放着四张双层的铁床,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我的背包。
妈的,他们把老子弄到哪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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