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看着我从小长到大,也看着这个越来越漂亮的姑娘离她越来越远。
我大了,有了自己的世界,展翅飞了出去,姥姥的一些我行我素的行径时常令我诧异,甚至惹得我不时嗤之以鼻。有的时候我甚至对这个“古怪”的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不自知地冷漠以待,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情绪。
一周内,姥姥哭了三次。
出院的第四天晚上,我饱受暴食的折磨,也由于失信与父母而痛哭不已。我关在房间里:站着哭,坐着哭,趴着哭,哭得手脚发麻,心脏一跳一跳地疼,声音之大几乎能掀翻房顶。
不多时,父亲敲门进了我屋,小心翼翼地安慰我,我觉得他的话很温暖,但是我碰不到这温馨的温度。我继续哭,并且恶语相向。
我越哭越大声,父亲在旁边已经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我的门被撞破了——姥姥冲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
“菁菁,别哭,啊。”
“你妈之前怕我担心,都没告诉我。”
说着说着,姥姥褐色的眼睛泛起血丝。她的鼻尖开始发红,声音开始颤抖,那是强忍眼泪的表现。
“别着急,啊。咱们只是生病了……”
当时的情绪太过激动,我早已忘却了姥姥当时大半的言语,只记得姥姥安慰了我很久,并为我畅想了一套完美的“治病旅程”。我也记得,当时我僵硬地摇着头,嗫嚅着拒绝面前眼带渴求的老人。
我不曾见过几次姥姥流泪。就连太太与太爷爷过世,姥姥也是眼睛发红,紧闭着嘴,坚强又倔强地忍着不哭出声。这样情绪爆发似的哭泣,我是第一次见,而且居然是为了我——我感到惊讶,更有些愧疚。
次日,姥姥悄悄地走进我屋,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钱。
“菁菁,你爸你妈这阵花的钱够多了……这钱你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
“姥姥……我不用……”
“钱,必须拿着。好好配合治疗……”姥姥的声音哽咽了。
姥姥的第三次哭泣在今天。她今天就要去大姨家了。早上,她在屋里干着活儿,一面又自言自语似的和我说:昨天我们吃饭去,你爸还有些自责,说是不是对你关爱不够。他要是对你关爱不够,那我们就更……说到这里,姥姥再次哽咽了。
我不太能理解姥姥哭泣的理由。是对亲骨肉感同身受的痛苦?是外孙女饱受煎熬自己却毫不知情的内疚?还是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我不知道,但又隐隐能感觉到什么,那种骨肉相连的感情……希望姥姥不要再哭了,在我正常时,我是好人一个。我希望把我所有正常的时刻献给爱我的人们,苦痛我自己也能抗一抗,别再为我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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