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官司

                                    多年官司

      打官司，光屁屁……

      远处孩子的歌声传来，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民不入官府，几千年来，大家都遵循着这条准则。古时，击鼓鸣冤者，先赏几十大板，再说事，这几十大板就类似于现在的诉讼费。打了，还能说话，就继续，不能，就了事。说不定击鼓还打搅了大人的雅兴，所以，必罚，该罚。

      现在，打官司只比以前少了点皮肉之苦，烧得是钱了。找人，请律师，找证人，一审就是大半年，有几个人能耗得起。听说美国有个叫乔丹的篮球运动员，为了维权吧，整了好多年，最近好像成功了一点点。可想一般人多么不喜打官司，能私了就私了，能忍则忍。我们的基因里就编码了怕事的基因。

      衙门门常开，易进不易返。我想也是这个理，官司这事，能躲则躲，不能躲，还得忍着气躲。天天打官司去了，一家人吃什么，咱又不是律师，是吧？

      一说到这里，我就同情起了我那李耀大兄弟。本来指望光耀李家门户，整着整着就进去了，融入国家政府体系，吃上了国家伙食。

      三年前，李耀兄弟还在珠海上班，也当上了部门的经理，官虽小，也在珠海付了首付，住上了房。说着说着，和女朋友也该到结婚的时候了。

      万万没想到。

      一日，扒手翻进家来。翻箱倒柜之际，小李回来了，见有人在偷东西，啥都没想抄上水果刀就冲了过去。

      干嘛呢？兄弟，不厚道啊。小李壮着胆问。

      看来，偷不成，只能抢了。小偷顺手从包里拿出一把菜刀。

      大家都是明白人，钱，你拿走，身份证啥的都留下。小李把水果刀紧紧攥着了。

      然后我走，你报警，警察再来追我，你耍猴呢？老子要让你见点血。小偷抄起菜刀，神情凶了起来。

      小李见情况不对，退后两步，抄起桌子上的花瓶就扔了过去，小偷一闪就躲开了，大喊一声：我去你大爷，拿起菜刀就冲了过来，劈刀砍下来。小李被吓到了，没躲过，手臂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慢慢冒出来。小偷又是劈天盖地的一刀砍来。小李右闪，抡起水果刀捅了上去。

      小李惊住了，自己一刀捅在了小偷的脖子上，脖子上的血从刀间射了出来。忘记了刚才手上的痛，小李大口大口的喘气，差一点自己就被砍死了，还在为刚才而后怕。

        哇哦哇哦……

        警察例行公务，处理了现场，对小李进行了必要盘问，暂时把小李拘留，因为他杀了小偷。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小李问。

        不允许的，我们无法断定你是否杀了人。警察回答。

        在法庭上，小李面对一群黑压压的人。显然有些局促，被围在这个小圈子里，手上还带着手铐，眼睛有些发花。

        李先生，你可以陈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小李有些发昏，没看清这人，只知道大概的位置。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想吃点东西，就下楼去买，然后回家来就看到有人在我家里偷东西，就发生了冲突，他拿起菜刀砍我。第一次，他砍到了我手臂。第二次，他砍过来，我躲过去了，还刺了他一刀。小李陈述道。

        你确定你没有隐瞒事实，据警方资料来看，你并没有买什么东西。那人又问道。

        我下楼去，大多数的商店都关门了，我就回来了。小李紧张地回答道。

    你和受害人是否有借贷关系。

    借贷关系？我都不认识他，他是小偷。

    你再次确定你没有隐瞒事实，小偷怎么可能在人都刚好回家睡觉的时候行窃，难道不怕没发现，请再次说明你与受害人的关系。

    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哪知道他为什么那个点来偷东西。

    据资料显示，你十年前欠了中国移动十元话费，去年买房贷款时，因为失信记录，你才补上这十元话费的。可见你是一个借贷失信的人，且非常严重。

    ……那时候初中，被乱扣费了，没钱交话费，忘了。

    乱扣费？为何不向中国移动反映维权。事实证明，你是个借贷失信的人，受害人和你之间或许有某种借贷关系。

    我真的不认识他，也不存在你所说的借贷关系。不信的话，你可以查我们的关系网。

    那么以一般案件算，你是否存在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

    是的，你在保证自我安全的情况下，杀害了受害人。

    他都准备砍死我了。

    是否有证人？

    证人？没有，但我有手臂上的伤啊，他都是下狠手的。

    没有人能证明受害人当时是否置你于死地，然后是你下手过狠，反击过当，也就是防卫过当。

      那当时我不防，现在就是我死了。

      不是指你不防，你可以在保证自我安全的情况下，反击，比如，捅受害人的大腿和小腹，让他失去伤害你的能力。

      当时他一刀劈过来，我没有反应那么多，当时我被吓坏了。

        这就证明你当时有杀害受害人的想法。所以，你防卫过当。

        ……

        暂时休庭十分钟。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后面。小李的眼前依然发黑，但自己说话从来没有如此顺畅过。

        本庭宣布，被告人李耀存在防卫过当罪，剥夺了受害人黄长生的生命权。根据法律，处以李耀十年有期徒刑。望被告人在狱中积极改造，退庭。

        听完后，小李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十年，我还没还完房贷，我还没结婚，我还有以后吗？一下子就软了，多亏了旁边的警察扶住了他，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其间，房子被收回了，女朋友分手了。

        家里人听人说，这属于正当防卫，不能判刑，可以申诉。找了一波又一波的律师，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庭。

        后来的小李都习惯了开庭，一样的话变着样说，上诉了三年，大概有三十多次。都没有成功。

          有一次，母亲来到了监狱。望着那白发多了许多的母亲，小李垂下了头。父母本该到了享清福的时候，却碰上了自己的事。几年来，奔波、打官司。

          儿呀，最近好吗？母亲难过地盯着儿子问道。

          还好，你和爸呢？身体如何？小李声音沙哑的问道。

          也还好，儿呀，咱不上诉了，好吗？我和你爸都把房卖了，原谅爸妈没能耐啊，还是没能救你出来啊……母亲的眼泪一滴滴落到了陶瓷台子上。

          不救了，妈，咱不救了，我出来再孝敬你和爸。小李的头一次又一次狠狠地砸在陶瓷台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