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咸咸的海风卷起沿岸的海水,这种力量汹涌而来,又带着决绝的气势散去,而远方的天际是一片愤怒的火红。
原本我应该和苏妍一起走在这柔软清净的沙滩上,或许她的眼神里带着柔情蜜意,她会牢牢牵着我的手,小声又坚定地憧憬我们的未来。而现在,我带着一腔怒火发了疯似的寻找苏妍。我的手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这些肮脏和沉重我注定是要背负的,与任何人无关。我加紧了步伐,希望把那个不好的念头也甩在身后。
我根本不指望警察能够帮到我什么。那个一路从国内就跟着我们的人就在丽贝岛上,直觉告诉我,他有意让我找到他。丽贝岛的游客并不多,若要藏起一个人,最好的选择就在步行街了。早晨6点30分,步行街空空荡荡,餐馆和工艺品店还没有开张。即便这样,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警觉。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家中餐馆这时亮起了灯,门口挂着的红色灯笼显然与这片蔚蓝的岛屿格格不入。那个不好的念头再次来袭,并且越发清晰。
餐厅叫做“PEKING RESTAURANT”,有一面玻璃门,里面的陈设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柜台前站了一个厨师模样的泰国人,他害怕到不停地发抖,而我的到来于他而言像是种救赎,他张大嘴巴,激动地冲身后的方向大叫起来。
顾不上那么多,我一脚踢开那扇门——“苏妍,你一定要活着。”我想。
苏妍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怯怯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幸好她是安全的。
“李赟!”我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怀里这个女人,我此生都没有这样强烈的念头,我要保护她。“没事了,没事了……”
“这幅画面真是感人呢!”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抬起头,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是谁?”
“啧啧啧,不要激动嘛。”他毫无惧色,带着挑衅的语气。
“别他妈废话!”
“李赟……”苏妍小心地拉着我的衣角,“我认识他。”
“你看,我们都是朋友。”他的脸上浮起让我恶心的假笑,一边试图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老实点!”我不应该放松警惕。
他大抵是觉得我无趣,冷笑了一声,转身继续坐在椅子上,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再也不看我,“我替东山寺做事很多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但是老家伙死了之后,就有人想要动我。”他停了一下,“以为我傻吗?”
又是东山寺。眼前的这个人既然没有伤害苏妍,就说明他不是敌人,那么何不借着这个契机,问出些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呢?况且,苏妍说他们认识,这让我更加确信。
“你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杀了老家伙。”他抬起眼皮,用一种洞透一切目光审视我。
“那和苏妍有什么关系?”
“直接告诉我,她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拉起苏妍的手,准备带她离开。身后却传来像幽灵般的声音:“是当年被老家伙杀了父母的那个丫头吧。”
苏妍的身体因为惊慌而颤抖起来,站也站不稳了,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抵抗着来自过去的回忆的折磨。
“小妍,浩歌,这个手钏你们带上。”苏明一边给他们带上,一边慈爱地看着他的两个孩子。
“小妍,浩歌,大家都怕我们,所以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知道了吗?”
“小妍,浩歌,有些人是该死的,他们本该下地狱,我们只是履行了我们的职责。我们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浇灌东山寺的花朵,让寺院的花开得更漂亮,好不好?”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
过去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苏妍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召唤。她全身颤抖着说:“我知道……是她……是她……”
那个男子冷笑一声,站起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吧,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我把他的手甩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又冷笑一声,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我手里:“你确定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瞥了一眼照片,该死,当时我正在温泉旁和小枝拥抱。
“一直都是你!你到底什么目的?”跟踪隐身功夫这么了得,恐怕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吧。那频频出现的纸条,这次跟了这么久居然都发现。
“你是变数。”
“带她来见我。”他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我紧握着的拳头浮现出青筋,“否则……”他边说边扭头看向苏妍。
苏妍开始抽泣,像一朵驮着露珠的花,湿润,孱弱,在风中颤抖。我蹲下,紧紧抱住她,可她却将我的手挣开:“李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是罪恶的……我的亲人……来自地狱……”
那个男子俯视地看着苏妍,用不屑的语气说:“这个男人也不见得来自天堂,不是吗?”我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那个男人无意间扬起的手露出了手腕上的东山寺的手钏。
看到苏妍的样子,我心口一紧,无比心疼。转念想到小枝坚定地要我离开苏妍的模样,我脑中一片混乱,若苏妍是个危险人物,甚至是小枝的仇人,那她何必对小枝的往事闭口不言,若苏妍真的不是个好人,那她接近我意欲何为?
“你不会是舍不得那个丫头吧?”那个男人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说:“不过也是,两个都是尤物,要我也很难做出选择来!”
我明显感到苏妍一愣,停止了抽泣,只是仍然低着头蜷缩在我身边。我知道他在故意刺激苏妍。
“既然你认准了是她,那你要做什么?杀了她?还是,”我搂住身边的她,抬头对视他,“纳入麾下?”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得尤为清晰。
“哈哈。”他皱了下眉头,转脸却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聪明人。”接着他走过来,拍了拍苏妍的肩头说:“囡囡,你这眼光,可以。”
男人又点起了一根烟,继续说:“这手钏,是你的就永远都是你的,黎叔我从小看你到大,知道你的性子。”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串手钏扔在苏妍面前。
“至于那个丫头,生,只能为东山寺活着。” 这个自称黎叔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边说话一边抬起枪解决了躲在一边惊恐的厨师。
说罢,他打开门作势离开餐馆,却又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囡囡,地狱没那么好去,不信你问问他。”
苏妍眼神暗淡下去。我看着她的十指抓着两边臂膀青筋暴起用力的模样,一言不发。是啊,地狱,有谁比我更了解呢?小妍,你若来自地狱,那我该是来自何种的境地才更有说服力啊!
处理好那个倒霉的厨师的尸体,我去警察局销了案,用英文很诚恳地表示了歉意,解释女友只是和我闹了别扭躲起来而已。而苏妍失神加低头不语,似乎温顺地配合演出,看样子的确像是情侣间突发的争吵。岛上的微型警察局的工作人员舒了口气,用生疏的英文批评了苏妍的失踪行为,又对我们的到来表达了问候,祝福我们能在接下来的旅行中甜蜜开心。
回到房间里,她依旧低头不语。我泡了杯红茶,递给她,她像个木偶一动不动。我掰开她的手,冰冷,将茶杯强行放在她的手掌中。也许是手中的暖意让她恢复了些许知觉,她猛地喝了一大口热茶,却被烫得全部又吐了出来,眼泪混着烫红了的嘴唇边的茶水一点一点地滴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 我心疼得不知所措,只能强迫她嘴中含满冰箱内的冰块,用毛巾包着剩余的冰块以最快的速度敷在她嘴边。
她含糊不清地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叹了口气说:“别说话。”
她点点头,乖巧地像个娃娃坐在床沿,眼眶内水汽越聚越多,顺着眼角淌下来,直至我的手背。
苏妍嘴唇被冻得青紫,低头突出了口中的冰块,胸口起伏不定,抑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想哭,就哭出来。”我揽她入怀。
她“哇”得哭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泄洪口,她哭得如此的委屈心酸和彻底。一刻钟左右,她在我怀里渐渐没了哭声。我扶起她,和她正视,她满眼含泪的模样我见犹怜。
“小妍,该和我好好地讲讲了。”
她想别开头,却被我制止,不情不愿地又涌起了泪水。
“如果你下定了决心,你就该全部告诉我。”我抓起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亲吻着。
“你……”苏妍有些不知所措,但停顿了也不过几秒钟便调整好了情绪,她冷静地说:“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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