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开人行道,在通往县衙的各处小巷中穿梭,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只有我这种人才会想的问题。
出发之前师傅交待,若我们在行动中分散了,事后就在县衙旁边的巷子里集合,但我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却没见到师傅的人影。
师傅还真有够慢的,连搞定几个捕快都要这么久。我正这么想着,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吓了一跳,本能的,反手就是一剑往背后刺去。
虽然这种攻击方式非我所长,但我也自认为这一剑绝对不慢,然而这一剑才刚刺出,手腕就被这个人准确地抓住。
我吓了一跳,随即又放下心来,我说,师傅。
“你干得很不错,没有让为师失望。”果然是师傅。
我说,师傅你全看到了吗?
师傅点头,说,为师一直跟在你身后。
“那你不早点出来。”我说:“我差点就想不出办法了,只要再稍微耽搁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我用手比划着,眯着眼睛说:“那我们这几次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师傅笑了笑,说:“你是为师一手教出来的,为师对你有信心,为师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这话听得我心花怒放,正扭捏着想要谦虚几句说这都是师傅教导有方,师傅跟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路要紧。”
路上,我又问师傅,“如果我没有想到这条调虎离山的妙计,师傅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师傅说:“如果你没有达到为师的期许,除了让为师失望以外,也并没有别的损失。”
师傅说,为师起码还有三种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县令。
我佩服非常,我绞尽脑汁才堪堪想到那么一个办法,师傅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三个,于是我谦虚地向师傅请教。
师傅打个哈哈,说:“这当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等干掉豪强后,晚上师傅再慢慢跟你说。”
我正想坚持让师傅随便说一点,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但师傅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豪强的身上,细细讲解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及我该做的事,我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只好放弃。
……
那一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你只要随随便便看一眼那枚太阳你都会觉得开心极了,的的确确是个适合办喜庆的好日子。
我曾经问过师傅,我说,师傅,杀手出任务前会看黄历吗?
师傅说,大多数杀手还是会的。
我说,那杀手看黄历应该怎么看呢,是不是要反着看,如果是良辰吉日,那对杀手的行动就肯定不利,这一天就绝对不出任务。
师傅说,那是低等级杀手的看法。
我说,那高等级的杀手是怎么样一个看法呢?
师傅说,像为师这种,如果黄历上显示是吉,就正着看,如果是凶,就反着看。
我说,……
我后来查过那一天的黄历,黄历上说,那一天诸事皆宜。但不幸的是,无论对谁来说,那一天都不“宜”。
我只身出现在豪强府邸的门前,当我欲要穿过大门的时候,适时的被两个人给拦住了,其中一人说:“不好意思这位兄台,家主人今日做寿,如果没收到起请柬,还请回避。”
“请稍等。”
我装模作样的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不好意思,出门走得急,请柬忘带了。”
二人明显不信,但还是客气地说:“实在抱歉,家主人交代过,没有请柬不能进去。”
我说:“我真的有收到请柬,不信你可以叫你们家主人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说:“既然如此还请兄台报上名号,我们好前去通报。”
“这个……”我没想到光两个看门的都这么难缠,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便掐了个名号。
不料我一报名号二人就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
看到他们笑,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我知道我失败了,没能成功把豪强引出来然后给他一个痛快。
我有些纳闷,想起之前师傅假扮的轿夫,我就这么没伪装天赋?
那人说:“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么?”
我本想说问题出在我没想到两个看门的都这么机灵,转念一想听听也不坏,吃一堑长一智,便说:“还请赐教。”
“如果你真的是我家主人宴请的嘉宾,就算忘记带请柬,也不至于空手而来吧。”
我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一开始不拆穿这点,是以为我是什么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等我报了名号你们发现根本没听过,才确定我根本不是你们家主人宴请的人。”
二人有些得意,“你倒也不笨。”
我不禁感叹,这豪强倒真他娘的是个人物,连看门的心眼都这么多,也怪不得连师傅这样的人物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未能干掉他。
我亮出了我的剑。
我说:“本来我若愿意,现在就可以让你们躺下,不过就在刚刚我忽然有些欣赏你们了,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正面决斗的机会。”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失笑,一人说:“赵大哥,就让小弟先陪他玩玩。”
那姓赵的嘱咐说:“下手轻点。”
我摇摇头,这次两人就实在是太不聪明了。
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杀手,我本想给他们一个体面一点的死法,因为他们之前的表现打动了我。但这两人却完全意识不到危险,慢条斯理地调侃着我,懒散的甚至连剑都没有想拔的意思。
我很无奈,不说我的时间并不太多,所以我提前出剑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浪费时间。
我出剑的时候,姓赵的还在到处张望有没有其他的贵宾到来,他的兄弟甚至还在整理他的腰带,我不想等他们做好充分准备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对我引起重视,所以我在他们还未准备好的时候就出剑了,反正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
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杀手。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哦。”
说到“会”字的时候我就动了,到“哦”字说完的时候,我已经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我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鸣音响起的同时二人缓缓倒了下去。
我笑了笑,迈进了豪强府邸的大门。
当我迈进豪强府邸的时候,我想起了在王府初次会面师傅时的场景,那一刻,我仿佛化身成为了当时的师傅。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那时候师傅为什么要血洗王府呢,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一定要问问师傅。
我并没打算隐藏,所以我是提着剑,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的,我走进去的时候,剑尖甚至还在滴血。
所以我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嘿嘿。我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师傅估计的不错,果然才二三十人,我猛一提气,张大嗓门,正想大喊让豪强滚出来受死,嘴巴张得老大了却忽然发不出声。
当然不是忽然被什么人从背后干掉了,也不是看到什么被震住了或是惊呆了什么的。
而是在那个瞬间我忽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豪强的名字,这么久以来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这豪强的名字。
这么一想好像不单只豪强,何大夫夫妇的名字我同样也不知道,师傅在讲叙他们的故事的时候,似乎从未提及他们的名字。
关键是我居然也从没问过。
于是问题就来了,我一口气已经提到了顶,嘴巴也已经张大到了极限,如果我此时一句话喊出来,我几乎认为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震耳欲聋,夸张点甚至可以地动山摇——当然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我能喊出来。
问题是我喊不出来,因为我忽然就不知道我应该喊什么了。
这个情况就比较尬尴了,见我这不速之客一上来就这架势,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竖起耳朵准备听听我要喊些什么,丝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就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清晰地听见。
所有人都在等着。
但是由于我一口气提到顶的第一个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豪强的名字,所以我就憋着气停顿了一下,不,不止一下,具体来说,我当时心里也非常焦急,毕竟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丑,所以我脑海里的念头飞速运转,希望赶快想出点什么搪塞过去。
于是我就这样憋着深吸的那口气,张大嘴巴思考着。
豪强的宾客们就一直屏住呼吸注视着我,等着我喊。
粗略一算,我当时大概想了十几个点子,所以这气憋得就有点久,宾客们自然等得也就有点久。
一个个新点子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滋生,又不停地被抹杀,如此重复着,直到我实在憋不住了,终于还是一口气松了下来,闭上了嘴。
由于这情景着实有点突兀,所以宾客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维持着片刻前的安静。
我看着他们这么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看,联想到我是来搅局的,忽然就觉得这气氛有些滑稽,于是没忍住,短促地“噗嗤”笑了一声。
我这一笑,瞬间就让现场的气氛炸开了锅,宾客们纷纷回过神来,爆着各式各样的粗口。
“他奶奶的熊,这哪来的神经病……”
“这小子耍咱们呢。”
“……”
老实说,其实我心里也挺无奈的,毕竟我也不想这样。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我也觉得我自己确实该骂,所以对于他们的口头攻击,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还没小孩子气到跟一群死人计较这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