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六月那场雨

作者: 刹那年华之水木清 | 来源:发表于2018-03-02 17:47 被阅读91次

    文/水木清

    那个六月那场雨

    2016年,我高中毕业,高考成绩很是一般,父母无意让我复读,我也不再留恋无涯学海,便托邻居二大爷在天津找了一份安检的活,第三天我就收拾了行李踏上了漫漫津漂路。

    在以后的时光里,我常常想起那个夏季。

    到达的那天天气十分炎热,我们一行人下了火车,又坐上到新立地铁站的地铁,下了地铁,抬头看,远处贴近高楼的天空有一条灰白色的带子,里边像是有无数颗粒在跳动,却又逃不出那窄窄的一条,显得甚是可怜。

    而后有面包车来接人,为首的人自称李哥,我们几个十里八乡的人一起坐着李哥的车,七拐八拐进了小巷,行了很长的一段土路,碎石子被车胎压得劈啪作响,暖风吹起一把把黄土,浇在车轱辘上,我用手机悄悄拍下李哥和司机的长相,记下了他们的重要特征,依稀记得手心里有汗流下,六月的天津可是真热啊。同乡和司机大哥聊天,了解工作的有关事宜,车里没有空调,车窗摇了下来,我看了看天空,有点蓝,云很多,远处的接近地面的带子还是灰白色,颗粒有融化的趋势。

    终于到了目的地,李哥和司机帮我们把行李搬下来,办了入职手续,安排了宿舍,发放了制服,并告诉我们接下来就是等待,等着有人来给我们分配任务。我们一行人出去买了生活用品,就回到了阴暗潮湿的宿舍,看着锈迹斑斑的床板等着。

    下午四点左右,手机响了,有一个陌生号码打来,我接起来,里边的人气势汹汹的对我喊:“赶紧出来,有事和你说”,我起身,走出去,那个人站在我面前,头发很短,身材很短,啤酒肚很大,看上去几近油腻,厚厚的嘴唇随即挤出几个字“你就是米兰,今天分过来的?”我连忙说:“是的是的”他扬了扬眉毛说“我是勤俭道的,哦,那现在加我微信,具体事情我微信告诉你”,我匆匆加了他的微信。他正要走,看着他汗唧唧的脸我吐了句让我至今都倍感后悔的话“谢谢你,大叔”。没有得到回应,我了然无味地回到宿舍。

    第二天三点醒来,出来到院子里,星辉漫天,我和许多穿着一样制服的人走到了一辆车旁边,大约四点一刻,司机慢慢悠悠过来,载着我们向着勤俭道而去。

    四点四十到了勤俭道,来到休息室。

    以后我们吃饭换班时就会从入口直上扶梯后到达地面,经过密码门进入。

    休息室是很多人的欢乐所在,八个椅子,两个桌子、一个微波炉、一个冰箱,简陋非常,休息室的窗子破了洞,从洞中向外望可以看到对楼的高大的乔木,绿色的叶子,略显老旧的树干,也可以看到一方天空,不是很蓝。

    那天我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王星中队长,罗强小队长,只有那个昨天吩咐我的人——楼哥,他分我和刘园园一组,刘园园四十多岁,典型的中年妇女,想着和一位这样“大姐姐”一组,似乎更有利于我了解融入这个集体,和其他同事做了简单的介绍,打了招呼,队里有两个18岁的小姑娘,中专毕业,如花的容颜,不施粉黛,却又有清水芙蓉般的清丽和秀气,名叫倪胜云,程云。

    之后四点五十我们各自到了工作岗位。人少的时候,刘大姐告诉我,这个站点有四个入口,分别是A、B、C、D口,D口平时人少,是让新人练手,也就是我们此刻待着的地方。A口人最多,大约一天过包10000个。

    但这都不是这条线上最多的,最多的地方是叫做“刘园”站,一个中转站,任意一个口在高峰(早高峰:7:00—9:00,晚高峰:17:00—19:00)会有一万个包流过,一上午会有三万个包,这只是机器上的包的数量,没带包的人流量更是无从计算。

    当时被吓傻的我惊惧地说:“还好,还好,我们是在勤俭道”。

    “你总有一天会领略到的”刘姐撇着嘴挑着眉毛说。

    惊惧的我好多天无法淡定。

    由于第一天人比较少,刘姐颇有耐心地教我手检,使用手探和内部直击。各种规则让我熟记,比如,手探不能碰到乘客的身体,手检时摸到别人口袋里的东西不能伸手去掏,得让乘客自己拿出来,违禁品的种类,三项标准八大注意等等。一整天的学习让我受益匪浅,让我对这份“看起来很简单的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个六月那场雨

    到下午14:00下班时,刘姐填写工作日志,我看到“过包数”那一栏里,刘姐填了“350”,看到那个数字我喜不自胜。想着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可算是优哉游哉了。回到休息室看到了我们的罗强小队长,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脸的桀骜不驯,合体的休闲装穿在身上,有鹤立鸡群之效。对于我这个新人罗强队长也没有过多垂言。

    第二天我们上的是夜班,中午吃过午饭,便去新立乘地铁,到勤俭道站点,天气闷热如常,道路两边的桐树也忘记了摇摆。听说今天中队长会巡视各个站点,我的神经末梢紧绷了起来。不过随行的倪胜云和程云告诉我,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不会有针对的,我心下立安。

    天津六七月份的空气会让人想起庆丰包子铺厨房里流动的气流,人是会行走的包子,全身浸润在一种潮湿又闷热的环境中,本身就想让人红着脸骂娘,产生这种愤怒就像是走路会踢到石子一样自然。

    登上津滨轻轨九号线,在天津站换乘开往曹庄方向的2号线,这一路,我们都站着,因为安检员这个特殊的身份。之前几个安检员在拥挤的地铁上若无其事地坐着而被投诉,所以,至那以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安检员在地铁上必须站着,不管有无座位。车上人很多,我看看窗外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真真是晴空万里。

    1个半小时后,我们到达勤俭道站点,虽然说是检查的日子,但依然不见罗强队长的身影,我不免佩服起他来,据说他的二大爷是个中队长,哦哦,这是有后台啊。

    两点时我们开工了,D口的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刘姐手把手教我,慢慢地,那些工作任务,我大多都学会了。两点半时,罗队长在讲机里说检查的人五分钟后到,全员提高警惕。我们都打起精神,情况正如倪胜云说的,只是走个过场。检查的人一会儿就走了。没有过D口来,我还甚是遗憾。之后,罗队长在对讲机里说,今天晚上会有50年一遇的大暴雨,需要几个人来值夜班,男生最好。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刘姐说:“不要害怕,不会让女生留下来的,在男生中选几个人,包括队长也会留下来”。在对讲机里,可以听出罗队长的怒气,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突然被禁锢在一个地方不能离开,我想他是会疯掉的吧。

    不过,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显然,罗队长没有做到这一点。

    D口在两点到五点之间(非高峰期)乘客很少,几乎是20分钟三个人,百无聊懒的刘姐和我唠嗑,从建站伊始到如今的发展前景,不知不觉到了四点,一个老者从地铁口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拄着拐杖,沧桑离索的白发下面可以看到被岁月刻画出的道道痕迹,依稀还可以看到那原本年轻时棱角分明的面庞,魁伟的身躯如今随着岁月已经有了一丝佝偻,但屹立在那里会更让人心生敬意,唯一不变的是那坚毅的眼神,看着总会让人心生敬意。老者走向安检台,刘姐招呼我去给他做安检,我战战兢兢过去,老人很配合,抬起胳膊,脸上泛起微微笑意,我也慢慢放轻松,全无惧意,我心想:真是一个有素质的老人啊。安检完毕,老人对我说了声“谢谢”。看着老者走出安检台,我向直击台的刘姐说,这个老人真是很有礼貌。刘姐笑笑,在刘姐笑容还未收回之时,听到前面传来大叫“啊,快来扶扶我”,我们向前看去,老者在电梯前面,整个身子倒在地上,一条腿蜷缩着,满脸痛苦,我对刘姐说:“刘姐,你出来站在这里,我去把老人扶起来”,话音刚落,刘姐已经走向那位老者,把老人慢慢扶到地铁的座椅上,对老人轻声细语说:“您先坐着歇一会,看看能不能走动,我们工作岗位是不能离开三分钟的,您要是不能行动就再喊我们。”

    刘姐走过来一脸严肃地对我说:“规定是不允许我们轻易离开安检台的,但紧急情况除外”我点点头。

    20分钟后,那位老者还在座椅上,愁眉未展,痛苦使他的脸部扭曲,看样子是轻易缓不过来了。他对我们挥挥手,我走过去,他说:“同志,你能不能帮帮我,叫几个你们的同事,帮忙扶我出去,我打个去医院的车。”看着老人的样子,我不敢擅作主张,便对他说:“您等两分钟,我请示一下我们领导”,我走过去和刘姐表明,刘姐对我说:“这个老人的情况不妙啊,我们请示队长吧”,我点点头。说罢,刘姐拿着对讲机换到一频,大声对队长说:“罗队,这里有个老人摔倒了,需要几个我们的同事帮忙扶出去,您看让谁去?”那边罗队长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十分钟后是高峰期间,不可以缺人的,再说我们没有把别人送出站点的规定”,刘姐似乎早已了然答案,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好吧”,对我耸耸肩,又朝老人的方向努努嘴,我走到老人的身边说“大爷,我们队长说不可以扶您出去,就要高峰期了,您看您的亲戚的电话可以给我吗,我来联系他们”,老人艰难地吐出几个数字,我把电话拨过去,说明了情况,对方说半小时后有人过来,我长舒一口气。

    我和老人说明了情况。他说:“我来和你们队长说说,就不要麻烦别人了”,我把对讲机递给老人,老人压住满脸的痛苦,艰难地对罗队长说“年轻人,五分钟就好了,现在还不是高峰,只要把我扶出去就好了。”言语之恳切,让我不禁动容,但罗队长还是无动于衷,老人的语气越来越诚恳,近似哀求,眼中的亮光越来越少。我想:如果罗队长在当场,老人会不会坚持住跳起来把他打倒在地。但是,没有这种可能,对于罗队长,我心底里鄙视他。对于一个需要帮助的老人,我们有能力帮助,为什么不能施以援手呢?请求无果后,我无奈地返回工作岗位。

    半小时后,我看到从D口过来一群人,我绷紧神经,正准备给他们做安检,只见为首的一个人说“不用做了,我们是安检公司的”。早已看到的刘姐对他们打招呼说:“王中队,李中队,何大队,你们好”只见他们一行人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受伤的老人,甚为谦恭地低下身子说着什么,我看看刘姐,刘姐也愣住了。老爷子又指了指我,朝我微微一笑,我礼貌地回礼,回过头继续为前来的乘客做安检。这个乘客走后,我回头,看着一群人扶着老爷子离去,我觉得这堂课可以让罗强队长体会很久了。

    我们终将老去,只是时间问题。

    高峰过后,休息时间刘姐拿着手机对我说:“你看手机里已经有了通知,今日前局长王老在勤俭道地铁口摔倒后罗强小队长置之不理,险造成重大事故,每个地铁人都要以此为鉴,为每位乘客尽量提供最好的服务和帮助。”我和刘姐面面相觑。

    末了,刘姐悠悠喊出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又顿了顿道:“再说,很明显这次就连他二大爷也保不住他了,你看看楼楼,那么年轻,19岁,就是小队长,比罗强的工作做的好多了。”19岁,我愕然,不该之前叫人家大叔。

    在以后的时间里,我只要想起那个老人就想到几个字,“年迈,矍铄,老而弥坚。”

    那个六月那场雨

    晚上10:40下班之时,楼哥发来口头通知说,罗强队长被撸了,永久不再录用,他是新队长。 男生全部留下来防洪,女生可以下班走了。我们一行人,从地铁口出来,天上的雨轻轻飘下来,拂过我们的头顶。

    天气预报说,是50年一遇的大暴雨,山雨欲来风满楼,阵阵大风刮过。我觉得,如此甚好。

    那个六月那场雨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那个六月那场雨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adzax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