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下的女人二题

序：每天上下班，我都要走过这棵小杨树，于是看到了这个故事。这个乡下女人杨花，让我唏嘘感动，就为她写下了这篇小文章。

一间被废弃的旧库房里住着一户人家。房前的小杨树虽不挺拔却长得郁郁葱葱，把破败的旧库房点缀得颇有生气。 此时，杨树下正蹲着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他眼神灰暗，衣服邋遢，蹲在地上疲乏地靠着杨树，和几个提着菜篮子的妇女争论着什么。

一圆脸妇女弯腰直逼那男子质问：“你真的要和杨花离婚？”那口气忿忿。

男子嘟囔着说：“一个乡下女人有啥稀奇，我说离就离，不离我当狗爬。”他犹犹疑疑地说。

“啧啧、、、、、、”妇女们无比愤恨，气得直摇头，心里说撒泡尿照照自己，要啥没啥，还闹离婚？！

那男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着哈欠走开了。妇女们瞧着他走远的背影，替杨花松了一口气。

瘦弱的杨花走出低矮的小屋，凄凄地站在杨树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昨晚她闯进那个设赌窝的坏女人家里，想把丈夫拖回来，却挨了男人的打。

妇女们又围住杨花，关切地说：“杨花，一定离婚，别心软，他欠着上万元赌债，你熬不出头。”

“杨花，你年轻，嫁个安分男人比他强。”

妇女们目睹杨花跟他夫妻十年，住在这间旧库房里一贫如洗。男人停薪留职在外鬼混，全靠杨花打工挣钱维持女儿读书，常常还要挨打。她们历来对夫妻婚姻劝和不劝离，可对没爹没妈、含悲忍泪的杨花，却觉得她太冤屈。当她们得知那个男人竟提出要和杨花离婚，更是气坏了。杨花不提出离婚，他倒要离婚，这回一定劝杨花离！

杨花泪沾衣襟，垂着头说：“离了婚我也能养活女儿。”

杨花拖着一辆旧板车开始收捡废品，早出晚归，脸嗮的黑黝黝，头发贴在汗湿的脸上，憔悴的令人心疼。她才三十出头，面容姣好，特别怕羞，拖着板车总低头躲着那些睥睨猥亵的目光，只有看到女儿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在同学中间时，她的羞辱感才被甜甜的母爱淡化。

他们离了婚，男人拿着一纸离婚书以为甩掉了包袱，不知上哪鬼混去了。

渐渐，杨花有了些积蓄，她不再低头躲躲闪闪。杨树下的小屋并没有因为男人的离去失去什么，小杨树依旧枝叶繁茂，生气勃勃。

一个明媚的早晨，杨树下又站着几个热心的妇女。

“听说杨花男人被人家打断了腿。”

“嘘，小点声，他就躺在杨花的屋里。”

“怎么，杨花还收留这个负心的男人？”

小库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杨花扶着一瘸一拐的男人走出来，男人低着头一 声不吭地坐上板车，杨花拉他上医院。

妇女们惊呆了，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

男人又在小库房里住下，养伤。杨花天天送他上医院打针换药。有时男人靠在杨花瘦弱的肩上，在杨树下走走，衣服崭新，穿的像个新郎官。

杨花依旧风里来雨里去，早出晚归，那单薄的身后拖着一辆负荷累累的板车。

妇女们怅然，每天早晨她们拎着菜篮子，走过这里总要停下脚步望望小屋，望望杨树。杨花似雪，飘飘扬扬，或浮上九霄，或坠入尘埃。

企盼

天阴沉沉的，太阳仿佛也怕冷，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它忘了世界是靠它来温暖的。 幼儿园的看门老人却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打开电灯，穿好衣服，收拾好卧室兼值班室的小屋，煮了一碗汤年糕吃。这些事都是习惯成自然，以老人的节奏缓慢地完成了。他欲推门出去，又迟疑地站住，脑子里一个声音在说：“着什么急，都放假了。”

然而他还是照例开门出去，把院内打扫干净，然后站在大门跟前。四周静悄悄的，两头石雕大象忠诚地站立两旁，两条长鼻子乖乖地搭成一座小门，这是孩子们每天要走过的地方。可是现在门外没有小儿的咿呀稚声和大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没有年轻妈妈的呢喃细语和年轻爸爸们干脆利落的再见声。两行冬青树静静地舒展着绿叶，一架跷跷板一动不动，那些站在草坪上的大玩具，猫呀、猴呀、唐老鸭什么的都在瞪着眼睛瞧他，仿佛在说：“嘿，老头！过年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年吆？”

是的，此刻老人心里酸溜溜的，他真想像小孩子摔了跤一样坐在地上哭一场。他揉揉眼睛，吸吸鼻子，抬起头来望望天。天上透过云层隐约可见太阳的轮廓，它像捉迷藏似地和老人逗耍：“嗨，我不会永远消失的，我永远存在这世界上，我只是躲起一会儿。”

老人欣慰了，他有了企盼，寒假很快会过去，小太阳门又会一群群地涌进院门来，那时这院里又会热热闹闹。那蹒跚的脚步，那忽哭忽笑的憨态，那咬字不清的发音，老人百看不厌，百听不烦。于是，老人耐心地过年，一天又一天、、、

这天清晨，院门早早地打开了，老人穿戴整齐，春风满面地站在院门口。他虽默默无语，但心里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脸上洋溢着舒心的笑容，像大宾馆里的门卫一样，毕恭毕敬地迎接着大人和孩子们的到来。

也许没有人知道，这个寒假在老人心里漫长的旅程，没有人懂得老人心里秘密的企盼。老人却自管在心里说着：“天呀，这世界上要是没有孩子，还是世界吗？”

杨树下的女人二题

杨树下的女人二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