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只有两张嘴吃饭。妻子问我,是切粑条呢,还是搞疙瘩糊。我想也没想,发出的声音就在客厅里乱撞,疙瘩糊呗。面食里,没有什么比疙瘩糊再快捷的吃法了。
妻子应了声,出门。自厨房间搬到外面后,这大门闭合的频率就繁了,好在只开纱门。没两分钟她又进来,说搞疙瘩糊总要放点什么吧,家里没有合适的东西。我问她,方瓜(南瓜)呢?她盯着我,露出满脸的不屑,早就吃完了啊,我去买一只回来。
记得女儿女婿上次回家捎回来过两只,还有两只是放在纸箱子里,特地说是她奶奶叫带来的。当时我也准备问的。心里其实真没想到还能吃到母亲种的南瓜,三月底她上楼时在平台上摔了一跤,又滚到楼下,就站不起来,在床上躺了个把月。估计南瓜秧子在没摔前已经栽下去了,但怎么施肥,浇水,除草?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也许这是南瓜苗的倔犟,或者是卑微者有卑微的活法吧!
我在见到南瓜的那一刻,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腊黄的颜色,一道道藏满坎坎的皱褶像极了八十六岁的母亲的面容;那矮矮的个头也像。我甚至怀疑,即便有满地的南瓜,那个曾经能撑起两百斤重担、撑起一家人生活的老腰伤了,是怎么弯得下去采摘的?但话又掉过来说,如果没有见到南瓜,想必母亲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这又是我更揪心的事了。值得宽慰的是,弟弟前不久回过老家,说母亲身体还不错。
母亲只带来两只,家里肯定还有,在等着我,这是母亲多年的习惯。每次返程,她都扒心扒骨的找点什么让我带走,但最得意,最拿得出手的礼物,还是小菜园里长出来的。可能…也许…确实…也是用吃力二字撑起来的。
不到半个小时,妻子喊我吃饭。
我盛了一碗。
家在长江北岸,却算不上是北方人,但我自幼喜欢吃面食。貌似平常的面粉很神奇,只需加上点水便能做馒头,包子,粑条,手擀面,面疙瘩,疙瘩糊,还有过年炸的小扎。不像大米那么单调,除了熬粥,就是干饭。
不过吃疙瘩糊的日子不是很多,主要是夏季到了用餐又来不及做饭的时候,搞疙瘩糊就是匆忙中的一种应付。搞疙瘩糊先烧一锅水,等待水开的空隙里,挖(Wa读瓦音)几碗面粉入盆,加少量的水用筷子搅拌,直到拌成似潮不湿,似干非凝,半推半就的样子就入了锅。灶里的大火让它们华丽转身,清水也渐渐浓稠。倘若有瓠子、苋菜抑或是南瓜伴着清水同行,便有花花绿绿的视觉效果冲击着味蕾。
记得每逢吃疙瘩糊,我总是端上一只与自己年纪不相配的大品碗,恨不得连锅端起来一样。肚子撑得又圆又胀,脸上渗出的汗流过脖子,流过胸脯,圆圆的肚皮上似有许多条蚯蚓爬过的痕迹。
能喝,能吞,能嚼。一碗疙瘩糊下肚,觉得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外出这么多年,吃过不少的南瓜,但心里一直认为只有老家的南瓜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南瓜,尽管有大有小,布满了疙瘩,布满了苍桑,但一定是圆圆、矮墩墩的有模有样,有形有状。不像他乡的南瓜,瓠子不是瓠子瓜不似瓜的,一头细一头粗,像装满了水的避孕套。
疙瘩糊熟了,去盛了一碗,带有一丝丝青色,一看就知道有淡淡的甜,没有老家的如同板栗般糯味。中秋节回去,多带一点过来。对了,记得一定要留些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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