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我没见过,但它该是灰色的。护国寺街上,天是灰白的,落着雨或雪,冰冷,扎进脸里。树枝是更深一层的灰黑色,冷冷的横在那,把天空切成块。北京下午三点,光线微弱。店铺墙瓦本是白色,落着来往人身上抖下的灰,也变成脏灰色,很凄惨。
我不说风尘。这儿的女孩儿要不面色暗黄,长着暗疮,要不妆感明显,粉浮起来,粉刺露出。这儿的天光,不爱美感。
街口,不知哪家放着当红组合的歌,讲着初恋,脸红心跳,人之初的善。一老人穿臃肿的藏蓝色棉衣、棉裤,在街上买烧饼。他弯着腰接过塑料袋,歌儿正唱到高潮。
小小的年纪啊,喜欢上个姑娘。后来变成老头,一人买烧饼。
护国寺小吃店里人很杂。有老人坐在角落一人食,一碗豆汁儿配焦圈。餐台排着队,戴绒线帽的老人领着个小胖墩,绒线帽很暖和,又或者因为吃食的地方本就带着热气,她热出了汗,眼睛发亮。店中间的两个年轻人起身离开,一个很高,穿靴子,搭件红色的短外套,线帽刚好压到眉毛。门一推开,外面冷风迎进来,冷凝,鼻子上都要挂起水珠。
从小吃店里走出去,到新街口南大街上。很长的乐器街,背着吉他的女孩儿急匆匆走过。路过的第一家店,老板是个年轻男孩,带红色线帽,黑色方框眼镜,在摆弄一把吉他。路过第二家店,沙发上坐着个虚白的中年人,看起来讲究精致,深蓝色衬衫上带花纹,在笑。第三家店看起来更直接,室内摆着放乐器的灰色架子,体型肥胖的高原红中年女人挤着笑容跟客人说话,怎么看也不是艺术家……
在挂着厕所标示的地方右拐,进入胡同。灰白砖墙极高,摸一把掉灰。胡同很破败,刚开始的几家装了红色刷漆的大铁门,在落灰的墙上很扎眼。后来甚至没有大门,有个低矮的横梁,三四节台阶上去就是一间小瓦房。再往深处走,有个穿蓝马甲的老人,背极驼,向前看的时候脖子僵硬。他小步小步挪动,手里攥着个鲜绿色澡巾,或许是用来擦嘴。没过多久来了一批人,吵吵闹闹,寻进胡同解手。
回去的88路上,上来个矮胖男子,白色羽绒服又脏又破直到膝盖,满脸横相,吓得人不敢多看,他母亲的白羽绒服看起来到干净了许多。两人旁若无人讲起话。
“什么时候给我钱,我得去买毛衣过年……哎哟您不给我也成,反正我吧……我就有办法”
“你就成天打架”
“谁成天打架了。你就说我上次那工作是不是你弄丢的?”
两人聊起年节,聊到工作,又开始讲起感慨。车内人不敢打量,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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