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行天下上期说到化学肥料本质是为了补充植物的必需矿质营养,植物仅在化学提纯物配成的无机盐溶液中就能生长良好。然而在实际的农田生产中,是不存在无土栽培那种理想可控的环境的。在长年累月高产出不休耕的种植方式下,仅仅通过补充缺乏的矿质元素,往往会导致化肥越下越多,产出越来越少,病害越来越严重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土壤是有机质和无机矿物的结合体,是一种需要生命去维系的活体。
1. 有机肥是无机矿物养分的银行
土壤是由成土母质(疏松大块的岩石碎屑)不断被侵蚀、风化而产生的。在成土母质风化的过程中,会缓慢地释放出能被植物利用的水溶性无机矿物养分。这些养分被植物吸收利用,进入生物圈,储存在有机质当中;当生命体死亡后,就会变成有机肥,再重新释放出无机养分。这个过程比成土母质风化释放养分快多了,因此能更好地滋养下一轮的生命。所以,可以将有机肥视为无机矿物养分的银行。
2. 改良土壤质地是有机肥的核心价值
良好的土壤质地应具有保水、保肥、透气的特点。有机肥中的有机质具有亲水性并带负电性,能够吸附带正电性的可溶性矿物养分,从而保水保肥;有机质还带有粘结力,能够让小的土壤岩石颗粒粘结成团粒结构,团粒间的间隙较大,从而保证了根系呼吸所需氧气的供应。富含有机质的土壤,不管原本是沙质还是粘质土,其土壤质地都能得到改善。因此,应用有机肥的核心价值是改良土壤质地,衡量土壤是否良性发展的关键参数之一通常是看土壤中的有机质含量是否稳步上升。
3. 有机质是土壤微生物库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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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克良好的菜园土,里面的微生物含量可以达上亿个,从这上面考虑,土壤其实是一种活体。这些微生物以土壤中的有机物为食,并大量集中于植物的根系周围,对植物的生长起到相当复杂的生化作用,如分解有机物促进养分释放、固氮、解磷、促进根系发育、抑制或杀灭植物病原菌、分解消除土壤中的有害化学物等等。这些微生物群的复杂度和总数量强烈依赖于土壤的有机质含量,也受到土壤本身的理化性质所约束。缺乏有机质的土壤,土壤微生物群总量下降,很容易导致施肥后效果差、有害菌泛滥等不良后果。
4. 在轻度缺肥的有机种植状态下,口感反而会更好
评价蔬果好吃与否,通常会从风味和甜度来衡量。风味一般源自植物的次生代谢产物。所谓的次生代谢产物,是指对植物的生长发育而言非必须的物质,通常用于引诱动物,如花果的香气;驱虫,如艾蒿的气味;拒食,如辣椒的辣味;防病,如葱蒜的味道等等;甜度则源自植物细胞内的糖分,是植物细胞的主要产物之一。风味和甜度的产生,源自植物细胞内的两大类生产系统;当严重缺肥时,这两类系统都会由于原材料和能量的缺乏而产出萧条;当轻度缺肥时,植物细胞的主要产物产出较少,植物的生长速度放缓,有更多的时间积累次生代谢产物,而且多余的光合产物因无法转变成蛋白质而作为糖分储存起来,因此这种情况下,植物的风味和甜度会达到一个最佳值;当肥量很充足甚至供大于求,植物主要产物代谢迅速增加,细胞生长速度加快,同时主要产物加工厂会优先合成蛋白质以供生长所需,于是细胞内的主要产物比例远大于次生代谢产物,糖分也相对较少,整个蔬果的口感就偏向于淡而无味了。
有机肥由于释放养分的速度不及化学肥料迅速,因此有机肥种植的蔬果往往会因为轻度缺肥而生长周期更长、甜度和风味更好,虽然口感好不代表营养就好,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口感好才是王道。
5. 应用不当的有机肥也会带来安全隐患
有机肥因为来源复杂、易于被微生物分解消耗、加工方法多样,所以在缺乏仪器的情况下很难去评价其养分含量;因此想单纯通过有机肥来满足作物的营养平衡需要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有机肥的矿质养分含量一般都很低,要发挥像化肥那样的效果,田间使用量就大得多,这也是有机种植成本很高的原因之一。
而来源有问题、处理手段不当的有机肥,是可能带来食品安全问题的。最常见的就是禽畜粪便没有充分腐熟发酵,而带来寄生虫和病菌的隐患;想彻底消灭病原,一般需要高温好氧发酵;对发酵过程进行精准的控温和翻堆,又需要场地和设备。这些都是使用有机肥的难处,对于小农、散户而言,要合理使用有机肥,面临的挑战更多。
6. 使用有机肥,应重视绿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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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少农户知道有机肥养地、有机肥好,但由于农村壮劳力的缺失,以及散户小规模养殖成本的提高,以禽畜粪便为主的有机肥源越来越少;此外,种植绿肥、休耕养地的做法,也因为牺牲了土地产出,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然而事实上,有机肥最佳的来源正是绿肥。凡是一切绿色植物都可称之为绿肥。绿肥生长过程中,能丰富农田生态系统,还能不断累积矿质营养避免其被雨水淋失;当绿肥掩埋进土壤后,能增加土壤的有机质含量;所以国外那些地广人稀的大农场,常采用休耕养草的做法,来让土壤地力恢复。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能够增加土壤的总体矿质含量,缺的东西还是需要补充才行;五六十年代很流行种植豆科绿肥,当时的口号就是“以磷换氮”。因为豆科植物一般能够固定空气中的氮,而它们对磷肥的需求量也较高,少量磷肥的补充都能够极大地提高总体的长势。这种思路是值得赞扬的:几乎一切的有机质,源头都只能来源于植物,从经济学的角度,肯定是从源头开始创造有机肥,才是整体来说最划算的做法;而且绿肥不会引入重金属、药物、病菌等一系列安全问题,重视绿肥的使用,是应用有机肥的重要举措(有机会再详细介绍绿肥的种植和使用方法)。
7. 合理使用有机肥,需不断试验
了解上述六点,就清楚使用有机肥的好处与难处了。我本人非常支持在大田生产中大量使用有机肥,努力提高土壤有机质含量,然而我并不排斥化肥的使用,该制止的是为了追求产量而不断盲目使用化学肥料的做法。然而只使用有机肥能达到平衡施肥,那实在是很困难。
目前我只知道一个牛人能够在规模化、标准化农业生产只应用有机肥。这牛人多数人也认识,那就是褚时健褚老。褚老怎么做到这点的呢?因为他建了一个分析实验室,建了一个有机肥加工厂,并进行了许多的试验。有了试验仪器,意味着有了分析养分含量的可能,能针对性地解决养分缺乏的问题;有了加工厂,就能够保证有机肥的质量稳定,从而可精准定量应用有机肥。提褚老这例子,并不是说让所有人向他看齐,想说明的是:只有想方设法掌握自己的农田土壤情况,结合实际资源不断试验、找出最佳的肥料组合方案,配套正确的农事操作方法,才能生产出安全、稳定、优质、性价比高的农产品。这些不仅需要情怀,还需要科学和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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