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该下手那么重。”阿德诺夫将药品和绷带递到安娜手边，然后赶紧转过脸去。伊万诺娃此刻正赤裸着上身，给身上的伤口擦药。
“没关系。”安娜语气平淡，好像刚才被打的人不是她。“至少我们现在是达成共识的战友了。”
阿德诺夫现在很不好意思，他从没想过会对女人动手。刚才的他确实是被吓坏了，如同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但现在他冷静了下来，便为刚才粗暴的行为表示懊悔。
“你有什么计划？”阿德诺夫问。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灾祸一号’可不是普通武器能打死的，我们得联系西边的那支骑兵团，他们手里有重机枪和反坦克步枪。”伊万诺娃回答道。
“可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也得走上一天一夜。”
“我需要一部电台。”伊万诺娃说。
“电台在哪？”
安娜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把电台弄丢了。还有一部备用的，用于小队内部联络，现在应该在尼科和塔米娅那里。”
“这两个人在哪？”
“他们在营地里，应该还很安全。”
这时伊万诺娃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她穿好衣服转过身，面对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狐疑的重新审视尤里·阿德诺夫。
她突然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猎人，这里是我外出打猎时休息的地方。”阿德诺夫强自镇定。他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鬼怪的微笑，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表明他在撒谎。
但伊万诺娃看不出来，她微微点点头，但并不代表着她放下了怀疑。
但现在可不是怀疑和审问的时间。
“我们天亮再行动吧。”伊万诺娃说着坐到了火堆旁，伸出双手。“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暖和过了。”她对阿德诺夫说，“那个怪物可以在百里之外看到最微弱的火光。就因为我们起初不知道，为此失去了两个战友。”
“我很遗憾。”阿德诺夫坐到安娜对面。
“我们一直不敢生火，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睡觉。”伊万诺娃的脸被火光照的通红，但她的表情却非常凝重。
“你结婚了？”尤里这才注意到，安娜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女人并没察觉，单身许久的阿德诺夫暗暗叹了口气。
伊万诺娃看了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伸出手爱惜地抚摸着。她说：“我丈夫，死在了莫斯科保卫战中，就在发起全面反攻的前一天。”
“他是个英雄。”
“不，他是个懦夫。”伊万诺娃抬起头小声说，“他不敢开枪，像条狗一样躲在掩体里瑟瑟发抖。当下令冲锋的时候，战友们义无反顾，他却趁乱逃跑，结果被一颗来自德军的炮弹炸成了两半。”
“但他还是牺牲了。”
“死的一点也不光荣。”伊万诺娃面容冷峻，语气冰冷，“我视他为耻辱。”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这枚戒指？”
伊万诺娃低下头，将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像是在逃避问题。
过了很长时间，臂弯下的她才发出声音：“因为我爱他。他当逃兵，只是为了能和我再见一面。他不想我成为寡妇，不希望我拿到他的阵亡通知书时伤心欲绝。”
阿德诺夫沉默了。
伊万诺娃躺在毯子上，背对着阿德诺夫，看起来是睡着了。而尤里·阿德诺夫则看着那优美的背影，在火光前坐了一夜。他不停给火堆加柴，希望能让安娜不会感到寒冷。
黎明时分，一轮绯红的朝阳从风雪山峦的东端徐徐升起。给寒冷的西西伯利亚平原带来了一阵久违的暖意。
伊万诺娃在头前带路，阿德诺夫则握住步枪，警戒地跟着。
她们先是要横跨一座湖，湖面已经被完成冻住。但因为光照较好，湖面上曾经厚厚的冰层渐渐开始融化了。
“小心点，这里可不好走。”阿德诺夫和伊万诺娃保持着距离，避免冰面支撑不住。
落脚之处的冰面，已经有些开始出现浅浅的裂痕了。
但并不是很危险，两人没有太在意。
“我们选了一处可进可退的山脚作为营地。”伊万诺娃在前头说，“但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灾祸一号’可以闻到活物的气味，尤其是人类的。”
“为什么只有你们十一个人？”阿德诺夫在伊万诺娃身后问道，“我是说，为什么不派大部队来围剿那头怪物。”
安娜·伊万诺娃解释道：“那样动静太大了，容易打草惊蛇，‘灾祸一号’很警觉的。而且，军队大半都投入到了反攻纳粹的战斗中了，根本抽不出人来。”
“就靠我们，能行吗？”阿德诺夫还是想退缩。
伊万诺娃站住转过身，她的脸上再度现出了怀疑的神情——是一种在看叛徒的感觉——尽管面前的阿德诺夫手里有枪。
“你已经知道了整个计划的全部秘密，恐怕我不能放你走。”伊万诺娃说着摸了摸腰间枪匣里的手枪。“但我有预感，我们能成功的。”说着，她突然变脸，对尤里报以轻松一笑。
说实话，阿德诺夫刚才真的被吓到了，他的手不自觉放在了扳机上。但看到伊万诺娃的笑脸，他才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个玩笑。“你对付男人很有一套。”他说。
“我曾经在侦察机关工作过。”安娜突然对伊万诺娃妖媚一笑说，“和很多男人打过交道。”
他们穿过湖面，深入树林。
走了半个小时，已经可以看见山脚下的帐篷了。
伊万诺娃让尤里停下来，她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几声哨。这是小队的暗号，三长一短。但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阿德诺夫和伊万诺娃互看了对方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袭上两人的心头。
小心翼翼进入营地，里面却空无一人，帐篷完好。但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和一地弹壳证明发生过激战。
两人分头寻找，终于在营地外几十米的地方，发现了尼科和塔米娅，的尸体。
尼科的尸体呈卧倒状，他目视前方，一只手伸出，像是临死之前还在往前爬。他的腰部扭曲，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而塔米娅，这个将头发剪的像男孩子一样短的年轻姑娘，背靠一棵大树，面目全非，她的胸前被炸烂。
“塔米娅拉响了一颗手榴弹，想和怪物同归于尽。”伊万诺娃蹲在塔米娅的尸体前，她为战友的死感到无比难过。“真是勇敢的姑娘！”她说。
阿德诺夫在胸前画了十字，祈祷这两位战士能够安息。他注意到，尼科的武装带里，别着两颗未使用的木柄手榴弹。
“希望你别介意，朋友。”阿德诺夫说着将两颗手榴弹从武装带里抽出来，塞在自己的腰带上。
地上有着无数串巨大的脚印，和阿德诺夫以前见到的一模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摘下手套，用手指去触摸地上的大脚印。
虽然冰雪寒冷，但阿德诺夫可以感觉到，脚印的中心处还带着温度……
“尼科和塔米娅是一对，”伊万诺娃还在自顾自说着，“他们打算战争结束就结婚的。至少，你们到死还在一起，亲爱的孩子。”
“尤里？”伊万诺娃转过脸，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而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踏着令人窒息的脚步，朝伊万诺娃的方向走来。
“该死的，它居然没走！”伊万诺娃咒骂了一句。随即她躲到了树后面，屏住呼吸，希望能躲过一劫。
来自纳粹的邪恶发明——“灾祸一号”终于现出了真身。它体型巨大，比已知的西伯利亚上的任何陆地动物都要大。它的每一步，伊万诺娃都能感觉到雪地仿佛在颤抖。
它长着一颗如狼头一般的脑袋，硕大而狰狞。可这个大脑袋后面，却是一个类似棕熊的身体，长满了红棕色的毛发。四条健硕的腿很长，证明它善于奔跑。而在脚掌上，则伸出了四只有如弯刀的利爪。伊万诺娃背后的伤，就是拜此物所赐。“灾祸一号”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如同一条粗壮的铁链，足以将一棵大树拦腰折断。
这还只是第一支原型体。试想一下，如果纳粹培育出了成千上万这样的怪物，会造成什么后果。
怪兽想必是在附近闻到了伊万诺娃和阿德诺夫的味道而来的。此刻，那个硕大的狼头正在四处嗅着，搜寻新猎物的踪迹。
大树后的伊万诺娃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的余光在周围寻找阿德诺夫的踪影。“这个家伙又逃跑了，真是个懦夫！”她在心里咒骂道。
但怪兽却没有走掉，它好像发现了什么，就在大树后面。它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重锤敲击着伊万诺娃的心脏。那颗大脑袋已经伸到了树后，伊万诺娃甚至可以看见那张沾满了战友血肉的兽嘴。
安娜绝望地闭上眼睛，认定自己大限将至。
但并不是今天！
“安娜，快跑——”阿德诺夫大喊着从巨兽身后跳了出来，他连续开火，打了‘灾祸一号’一个措手不及。
怪兽大吼一声，不再寻找伊万诺娃。它转过身，面对还在用步枪攻击的尤里。
“来吧，你这个怪物，尝尝子弹的厉害。”阿德诺夫和手里的武器一同怒吼着。但果真如安娜所言，小口径的步枪弹无法射穿变种怪兽坚实的皮毛。怪兽像是嘲讽一般，像人类一样两脚站立，露出肚皮。它直立时身高将近六米，犹如一个巨人，立在阿德诺夫面前，投下毛骨悚然的阴影。
“尤里！”伊万诺娃在怪物身后喊道。
阿德诺夫自知不敌，枪里的子弹也已经打空了。他摸出别在腰间的手榴弹，拉开引信准备掷出。就在这时，怪兽突然扑了过来，它的速度非常之快。阿德诺夫只能用余光，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一辆卡车，将自己撞倒在地。
手榴弹从尤里手中脱出，掉在了怪兽的肚子下。“灾祸一号”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去咬阿德诺夫的头。
嘭——
巨兽肚子下的手榴弹爆炸了，巨大的威力将巨兽弹开，但并没有伤杀死怪兽。愤怒又惊恐的巨兽在地上挣扎着，它的身形太大了，很难快速从侧翻中站起来。
而阿德诺夫，也被手榴弹的冲击波炸倒。他天旋地转，晕头转向。耳中也是嗡嗡作响，如同有人在他的脑子里敲钟。伊万诺娃看准时机，冲上来将尤里救下。
安娜扶着尤里，将其带入树林。
阿德诺夫的小屋就在树林尽头的一处半山腰上，之前他和伊万诺娃提起过。安娜扶着神志不清的阿德诺夫，踹开了小木屋的门。她将阿德诺夫放在地板上，然后拔出武器，关上门，从小窗观察四周。庆幸，怪兽没有跟过来。
备用电台已经没有希望了，那头怪物肯定还在找寻他们，整个森林眼下都是危险的。阿德诺夫没有大碍，清醒过来就好了。
伊万诺娃靠墙坐下，她精疲力竭，急需要休息一下。
顺便想一想对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