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惊雨泪珠流
“你在怕他对不对?你这些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你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囚徒。你跟他在一起应该是简单快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暮色轻寒晨曦暖,晓月如霜流年殇
人生艰难、世事荒凉,于这天地红尘间瑀瑀独行,最怕的不是孤单而是意外。
好比此时,站在包厢门口的沈灵犀,看着舒雨轩惨白的面容、带伤的手腕,以及穆轻寒阴冷的眼神和他怀里哭到声嘶的温思睿,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聚会、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
“灵犀,你觉着这世上真得有人能不求回报的去爱另一个人吗?”
片刻前,“暖月清晖”露天茶座里~
周文雅看着远处绵延在灯火中的滨江大桥略有伤感的问道。
“兴许有吧!”与她相对而坐的沈灵犀、仰头看着若隐若现的星辰,淡淡的回到:“不是都说大爱无私嘛!”
“那你呢?”周文雅有些失笑的转头看她。心里想着:原来大爱无私还可以这么解读!
“我?”灵犀似是诧异的皱了皱眉,“我如何?”
“你也要做这样大爱无私的人吗?”周文雅问她:“或者说,你要一直这么大爱无私下去吗?”
“无私到无论时光转换还是草木更迭,无论岁月一去不复返还是青春流逝难再现,都始终如一坚定不移的爱着他、陪着他、护着他?以他的悲为悲、喜为喜,执着无悔、无怨无尤?”
“无私到明知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你也不恨不恼不抱怨?甚至……”
“文雅……”
倏然而起的声音,打断了她连珠带炮似的问话。
周文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说至一半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眸深深的盯着对面的女孩儿。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原本仰望星辰的沈灵犀缓缓的坐直身子,带着审视的眼光看向好友。
“都如此明显了,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周文雅几分苦涩几分无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轻寒当至宝一样藏在心尖儿的这位温小姐、也是扎根于舒雨轩心底的那个人,对吗?”
“……”
“嗯!”良久,她看到对面的女孩儿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后弯了弯嘴角,如她一般苦涩的笑了笑、将视线转向了遥远的虚空中。
如墨泼染的苍穹下,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楼台琼宇林立交错,威严而又壮观。
它们自地底深处盘根而起,似那破土而出的石头怪物,在五彩斑斓的光影中张牙舞爪、摇曳生姿,渐渐生出冰冷而又诡异的糜烂光晕。
而光晕中央的女孩儿,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她凝眸看着远处大桥上穿梭而过的铁皮移动物,不声又不响、无波亦无澜。
这样一副仿若时间静止年轮暂停的画面看在周文雅眼里,让她恍然间觉着、她们所处的不是浮华喧嚣的都市,而是藏于远山中的无垠旷野。
辽阔又通透,静谧又平和!
………
“文雅……”长久的静默中,沈灵犀突然开了口,声音清淡却微觉悲凉,仿若旷野中的寂寞之声。
“你是不是很好奇穆轻寒和雨轩为什么都那么爱她?”
“或者说,为什么他们都只爱她。爱到无视身边之人多么美多么好、为他们付出多少,都入不了他们的眼,更入不了他们的心?”
“爱到似乎攥在手心揽在怀中都凄惶难安,生怕一个不慎她就消失无踪?”
“爱到……”
“灵犀……”周文雅看着情绪略有失控的好友,些许受惊又些许疑惑的打断了她,“你知道原因是不是?”
“还有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很好,这让我很是费解。你们爱着同一个人,就算不反目成仇,也不应该亲如姐妹吧?”她惊诧又“匪夷所思”的说到。
想到沈灵犀和温思睿这“非比寻常”的友情、周文雅就觉着迷惘又恐怖。于是暗自期盼着、能够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让她信服、也让她释怀。
………
静候中,周文雅突然倍感凄凉的想到:缘分这东西、还真是世间最为奇妙之物。
好比她跟沈灵犀的缘分,沈灵犀跟温思睿的缘分,而如今温思睿又跟她的缘分。
本是毫无瓜葛的三个女孩儿,却莫名因为两个男人、困在了同一个没有出口的圆形轨道上。
进无门、退无路!除了一方跌出轨道、摔个后果难测,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而在这唯一的办法里,出局的那个人可能是她,也可能是沈灵犀,但绝对不会是温思睿。
因为无论是穆轻寒还是舒雨轩,他们都会竭尽全力的护着她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轨道上,一路走下去、直至生命终点。
想到这里,周文雅心中深藏的不甘与嫉恨好似悄悄发了芽。
有她自己的几分,亦有沈灵犀的几分。虽被理智暂时压住,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失控,极速生长!
周文雅其实不是个好奇心强更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只不过今天见到的人、遇到的事,好巧不巧的让她发现、自己的好友和她一样,颓然无力的爱情竟然都是败给了同一个人。
为什么?她真的比她们好嘛?好在哪里?她想不明白!
所以她实在是克制不了心中的疑惑与不解,忍了许久、终是问了出来。期冀着,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与别人不同,周文雅是知道沈灵犀和舒雨轩的真实关系的。
因着沈星辰和周文斌的关系,两个姑娘从相识伊始,就将对方视为自己的知己好友。虽然后来因为家里的原因,周文雅早早就离开滨港去往国外读书。但两人的友谊,并未就此中断。
后来沈灵犀跟舒雨轩离开滨港前往美国时,在那边生活多年的周文雅给了他们不少帮助。
记得最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的好友遇上了传说中的真命天子。还真心诚意的祝福他们早结良缘。
那时,周文雅每次见到沈灵犀和她那无微不至的男朋友,都会打趣:现在这么体贴周到的男孩儿不多了,你可要看好喽。等学业结束了,赶紧的把自己嫁了。到时候、我给你做伴娘。
而沈灵犀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跟雨轩只是朋友。不过是相识的久了,所以比一般朋友多了些默契。”
“你少来……”周文雅当时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他对你的好岂是默契二字能够囊括?我估摸着,就算有一天要他为了你去舍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愿意舍命不代表就是情侣,也可能是亲人。”沈灵犀淡淡的说着,“我承认自己是爱着他的,但是他不爱我。所以我就是再爱,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那个没有尊严还惹人厌嫌的替代品。”
“愿意舍命了还不爱?那什么才叫爱?”
“愿意舍命的情感有很多,不一定就是爱情。除了亲情,还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情、并肩作战的战友情,必要的时候、一方都肯为另一方舍命。这跟爱不爱没有绝对的关系。”
“是这样吗?我怎么觉着你在混淆视听偷换概念呢?”周文雅很是迷惘。
“这怎么能叫偷换概念?”沈灵犀有些好笑的说到:“我只是想告诉你,雨轩对我、却如你所看到的一样,称得上无微不至了。但他做这些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在乎我。在他心里,我就跟他的家人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从不怀疑,如果有天遇到了危险,他会毫不犹豫舍命相救。但他能为我做的,也只有这些。再多了,就没有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我怎么越听越胡糊涂了?”周文雅愈加迷惘,“命都舍了还不够?你还想让人家做什么?”
“我想让他爱我。”沈灵犀依然是那个淡淡的语气。
“文雅,这世间需要以命换命的情况毕竟不多。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到老。所以,比起危险时为我舍命,我更希望他能在平淡的岁月里、怀揣最深的爱意陪我走过余生。”
“我能说我越来越搞不懂你的意思了吗?”周文雅听了她的话,觉着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塞入了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头绪。
“呵呵,”沈灵犀当时看着她甚是无语的表情,浅浅的笑了笑,“这么跟你说吧,雨轩对我,就好比对自己的亲妹妹。如果有天我遇到危险了,他定会奋不顾身舍身相救。但他永远不会爱我。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但有跟血缘一样难以跨越的东西横亘在我们中间。”
“什么?”
“人心。他的心早就已经给了别人。或者说,他的心里早就已经住进了另一个人。在我还没有出现之前,那个人就已经在他心底深处挖了坑埋了种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的长成参天大树,与他的筋骨血脉融合在一起。任你就是华佗转世扁鹊再生,也无法将其分开。”
骨血相融,无法分开?周文雅记得自己当时听完好友的话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有再去追问舒雨轩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因为对她来说,知不知道无关紧要。她又不能帮沈灵犀把那个人从舒雨轩心里剔除。
也没有质疑舒雨轩的这份情感是否真如沈灵犀所言那样、即便华佗转世扁鹊再生也无法彻底拔除。
只因她也爱过这样一个人。纵然隔着千尺流年、万顷江海,他的心里眼里心心念念期期盼盼的也只那一人。
无论你用尽全力还是挖空心思,都无法在他心中眼底留下一丝光影。
不是没有愤怒,也不是没有不甘。甚至绝望怨怼各种情绪都曾有过,可最终还是改变不了爱他的那颗心。
所以才会在经年累月的深思过后、旧日苦海的重忆之后,依然破釜沉舟的、飞蛾扑火的,揣着那颗几经疼痛几经生死却难掩痴爱的无悔之心,踏上归国之路、亦可说寻爱之途。
却未曾想、望穿秋水等断肝肠的重逢之日,见到的竟是那样一副尴尬又难堪的场景。
她究竟有什么好?周文雅再一次无声自问。疑惑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包厢里,穆轻寒旁若无人的将温思睿禁在怀中亲吻缠绵。
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而狂热,圈着她的臂膀是那样的有力而又温柔。
用尽全力又小心翼翼,一如先前所说那般,这是周文雅当时最直观的感受。
为什么会这样?同样是女人,同样是漂亮的女人。周文雅自认自己不比温思睿差。
可她就是不明白,穆轻寒为什么会那么爱她?爱到忍着锥心蚀骨的沉沉相思、远渡重洋,只为了能给她一个安全无患的成长空间。
她还记得那时穆轻寒每次醉酒都会呢喃:阿暖…我想你…很想很想…想的心都在疼…
想成这样为什么不去找她?就算暂时不能在一起,陪着也成啊!周文雅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有一次实在憋不住了,她强压着心里的痛处、忍着泪水问他:“穆轻寒,你很爱她是吗?这个跟你妹妹有着一样名字的女孩儿就是你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是吗?”
“嗯!”醉到迷迷糊糊的男人,依然下意识的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呢喃着,口齿不清的说着:“我爱她、很爱很爱。爱到恨不能为她去死。爱到恨不能将她揉成颗粒、碾成粉末,这样我就可以将她掖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或者干脆吞进肚子里,这样我就再也不用跟她分开。这样她就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除了我,无人可以见之、触之……”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她记得自己当时被他的话惊的舌头打颤,抖着声音问:“既然爱到恨不能与她骨血相融,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要在异国他乡……”
“因为我在等她长大,”醉酒的男人思路似乎还很清晰。他打着酒隔、嘟囔着说到:“她太小了、小到还承受不了我的欲望。我怕自己会吓到她、更怕自己会伤到她。所以我只能远远的躲开,躲在看不见她的地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终于趟过了茫茫岁月,历经了时令变迁,熬到了她及笄之日花开之时……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抛下了过往的一切,急不可耐的踏上了归程。
任凭身后之人为他哭红了双眼还是嘶哑了喉咙,都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
“文雅……”良久的沉默之后,沈灵犀调整好情绪,低低的开了口,“还记得以前在我家看过的那个视频吗?”
“视频?”周文雅回神,“就是你小时候的那个摄影作业?你跟你哥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嬉闹的那个?”
“嗯!”沈灵犀点头。
“记得,不过…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还记得视频里的小女孩儿叫什么吗?”沈灵犀没有回答,径自问道。
“好像是…晨曦吧?”周文雅想了想,“我记得你说过,她的名字是取自你跟你哥的名字,不过为了寓意,所以沈伯伯选了早晨的晨、曦光的曦。”
“嗯!”沈灵犀再次点头。
“那这…跟我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周文雅疑惑,“我记得你说那个女孩儿是你叔叔的孩子。后来你叔叔去世后,她就随她妈妈离开了沈家,从此渺无音讯!”
………
“灵犀?”见她又陷入沉默,周文雅忍不住皱眉催促。
“那个女孩儿…就是思睿!”
“什么?”
………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周文雅终于听到沈灵犀伤感又落寞的再次开口,“思睿就是当年的晨曦。也就是我的亲…堂妹!”
“就是因为这个,你明知她是舒雨轩心里那个人,还能亲如姊妹的待她?”长久的震惊过后,周文雅开口问道。
“算是吧。”沈灵犀叹息,“思睿幼时离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后来知道了、自然要尽力补偿。又怎会因为雨轩爱她,就疏远她迁怒她?更何况,雨轩有着非她不爱的理由,就跟穆轻寒一样。他们对她的爱,是特殊环境下生长出来的、一种趋于本能的痴恋,是无法更改无从逆转的。这种爱,在我们看来似乎很美好,实际上危险又恐怖。思睿她为此失去了很多,已经很可怜了。我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爱而不得就苛责于她。”
“你还真是……”
“是什么?”沈灵犀看着好友无语又无奈的表情,无谓的笑了笑。
“文雅,爱情固然重要,但它不是生命的全部。人生路远、岁月绵长,光靠爱情是支撑不起我们生命的重量的。所以在我心里,亲情的份量比之它,只重不轻。”
“是吗?”周文雅质疑,“若是爱情于你不那么重要,你为什么始终如一的守着他?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对自己好的随便嫁了?”
“说到底,还不是期盼有一天能感动他,能够让自己的爱情开花结果。”
“若是那样、固然是好,但若不能、我也无悔。”灵犀淡淡的说到,“因我不求回报的对雨轩好,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思睿。”
“不太懂!”
“不用懂。”沈灵犀看着她,微觉苦涩的笑了笑,“文雅,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圣人,也没什么大爱。我之所以能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的守着雨轩,是因为他是思睿最在乎的那个人。”
“为了她能毫无愧疚毫无牵挂的留在穆轻寒身边,我愿意做那个解忧草,免她一切后顾之忧。因为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整个沈家欠她的!”
………
“你们欠她?”周文雅不解的看着她。见她没有答复,也就没再追问。
静默片刻后,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低低的开口,“那她呢?”
“你说你和沈家欠了她?那她又是欠了谁的?”周文雅略有深意的问道。
“穆轻寒还是舒雨轩?”
………
温思睿究竟欠了谁的?穆轻寒还是舒雨轩?
这个问题,不光周文雅想知道,沈灵犀肯定也想知道。
而作为当事人,温思睿自己更想知道。
八楼包厢里~
在那通惊世骇俗的工具论发表过后,在场之人皆是一惊,个个屏息凝神、恐惧莫名。整个屋子于顷刻间、陷入一种死亡般的沉寂之中。
如那夜黑风高下的陵园墓地,又如灭门惨案后的古屋荒宅。
更如此时音响中传来的歌声一般:诡异惊悚、阴森恐怖!
“我托生于阴司鬼气,匿在夜半坟里棺椁里。化作赶路秀才山水无意,化作秦淮河畔花魁歌妓……”
这样的歌曲响在这样的时间,有什么深意?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众人是知晓的。那便是穆轻寒那张清隽绝美的面容,在那通“高谈阔论”过后,瞬间黑的像是暴雨倾盆前乌云笼罩的沉沉天幕。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周文斌此前所想竟非错觉!
“雨轩……”仿若过了一个世纪,温思睿才从“山河倾覆世界毁灭”般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挣扎着从穆轻寒怀里撤出身子,脸色泛白的看向舒雨轩:“你在胡说什么呢?”
“胡说?”舒雨轩起身将她从穆轻寒身边拉开,双手撑在她的肩颈两侧,“你还想骗自己吗?你心里很清楚,我说的都是事实。”
“雨轩……”
“思睿,”舒雨轩打断她,“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是得有多疼,才会想要忘记?想要装作他那些肮脏混乱的过去不曾存在?”
“我没有……”温思睿焦急的否认,下意识的想要去看穆轻寒。
“别骗我,也别想瞒我。”舒雨轩抬手拖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思睿,我是看着你陪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子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清楚。他那些掰扯不清的过往情史于别的女人而言兴许只是一根刺,可于你而言、那是一把刀。且是闪着寒光浸着毒药、直抵心脏的一把刀。”
“这样危险的东西放在你身边……”
“舒雨轩?”温思睿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了吗?我哪句话不是事实?”舒雨轩目光凛然,“思睿,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可直到今天我才知晓,你跟他在一起,是要忍下多少难堪咽下多少委屈……”
“我没有!”温思睿叫到,她有些头痛的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疯了。否则如此诡异的低压气氛、他为什么感觉不到!
她惊恐又莫名的拍开他的胳膊、转头去看穆轻寒,见他眉峰紧锁、牙关紧咬,眼神阴郁而冰冷。一看就是怒到极致、但却反常的隐忍不发,根本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思睿……”舒雨轩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兴致”颇高,越说越来劲儿、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让温思睿崩溃的觉着:舒雨轩没疯、是她自己要疯了!
“之前陈晨跟我说你过得很幸福,我信了。”男人的声音依然不知疲倦的响着。
“她让我不要去打扰你,我做了。我想着,只要你好,我怎样都无所谓。可如今……”
“舒雨轩……”温思睿似乎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地步!
她冒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叠连声的说着:“你不要再胡说了,当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他是真的看不懂还是装作看不懂?穆轻寒的忍耐明明已过极限,却始终隐忍不发。这异于常态的行为如同战场上拉响引信的手榴弹,随时可能爆炸。
但凡有些理智之人,都该见好就收及时逃命、而不是像他这样一再无视她的警示提醒,恣意寻衅!
“思睿……”声音还在继续,如同索命的厉鬼。
“我让你别再说了!”温思睿崩溃的大叫,“你走吧雨轩,你走吧、我求你了。把今天听到的话全部忘掉,不要再想起。以后跟灵犀一起、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不用担心我、更不用挂念我,我一直都过得挺好的,真的!你赶紧走吧,算我求你了,赶紧走吧!”
“思睿……”舒雨轩看她惊恐又凄楚的样子,心里烧灼般的疼痛起来,死死的摁着她的肩膀,“为什么求我?你这些年……”
“不要再问了、舒雨轩,不要再问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她语无伦次的叫着,声音带了明显的哭音,整个人凄惶又无助。
难过中,温思睿无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发现洛嫣然已从周公绮梦中悠然醒转,睡眼朦胧的靠在丈夫肩头、诧异又莫名的看着她和舒宇轩。周文斌亦是,满头雾水、惊诧莫名,似是开口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还好!温思睿满心苦涩的暗自庆幸:除了舒雨轩,其余人等、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与穆轻寒的对话。否则周文斌不可能如此的稳如泰山静坐不动。想来是包厢宽敞、音乐又一直萦绕其中,加之她于穆轻寒怀中痛声呢喃时、声音很低。所以除了坐的近、且关注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舒雨轩,并未惊扰到别人。
然,她没有惊扰、不代表舒雨轩没有惊扰。
他那一通满含不忿又讽刺十足的“工具”言论,如同大型晚会的开幕演出,不负众望的将全场视线锁定包揽。
当然也“不负众望”的让自己和他沦为了戏台上的丑角,被动又彷徨的于台下看客的各色目光中挣扎求存。
想到这里,温思睿内心悲凉而又迷茫。
谨慎如她、“胆小”如她,委曲求全如她、低调息事如她,竟然还是避免不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看景谈资?
这命运之神究竟是多么的“厚爱她”?亦或“眷顾”她?
“阿暖……”
“思睿……”
心神恍惚间,穆轻寒和舒雨轩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比一个阴沉,一个比一个冰冷。惊的她赶紧收敛心神。
回眸时,无意触到了沈星辰那双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长的桃花眼。心下猛的一惊,没有缘由的,就让温思睿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再观“心愿”众人,个个大眼圆睁、精神紧绷,小心翼翼的看看她又看看穆轻寒。
好似他们是两只拉到满弦的弓箭,稍有异动就会失去控制,破空而出、伤及无辜。
“思睿……”舒雨轩的声音又再响起,温思睿心神交瘁的转回头、看到他眼眸深深的盯着她。
“你为什么要求我?”他问,“我不过是心疼你担心你,想要弄清你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何至于如此急切的赶我走?”
“雨轩……”温思睿已被他缠的没了力气,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这辈子才会锁魂似的被他追着讨债。
“我没有委屈没有受苦,也没有急着赶你走、我只是……”
“你在害怕是不是?”舒雨轩不信她的话,几分了然几分疑惑的继续追问:“可你怕什么呢?”
“雨轩……”温思睿直觉他即将出口的话会更加骇人,于是满心惊悚的伸手去捂他嘴巴。
舒雨轩没有说错,她确实害怕着。只因穆轻寒的态度诡异至极。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阴沉的神色,更没见过他长时间保持一种局外人的姿态看她和别人纠缠不清。
这不是正常现象!
正常的现象应是穆轻寒霸道的将她圈入怀中,戏谑着、“威胁”着对她说:阿暖,你最好老实点儿,乖乖的离别人远一点儿。否则……
否则怎样?他每次都意味深长,没有真的说出来。可温思睿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所以她每次都骂他无耻、不要脸。
可是今日,他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一如沈星辰一般,一副身处事外静观其变的姿态。
静到让她怀疑先前听到的那声“阿暖”只是她的错觉。
这情形太过不同寻常!
事出有异、必有妖!秦朗说过的话,倏然在她耳畔响起。
“你在怕他吗?”毫无危险意识、或者说意识到危险也依然无惧无畏的舒雨轩还在继续。
他将温思睿伸至他面前的那只手拿下攥于掌中,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向穆轻寒,愤恨道:“你在怕他对不对?你这些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你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囚徒。你跟他在一起应该是简单快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朋友的敌人不一定是自己的敌人,但敌人的敌人一定可以成为自己的朋友!”
如此怪异可怖的氛围里,沈星辰竟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一些不合情境的比喻。
他默念着舒雨轩说出的那两个词: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心中好笑:没想到他跟舒雨轩竟然有做知己的缘分。
因为他也有过类似形容。
想到这里,他暗自思忖:或许他可以考虑跟舒雨轩统一战线,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合适的时机。
于是,他再次拉住想要出言相劝的周文斌,冲他摇了摇头,无声的说到:“不要管,你管不了!”
………
不要管?管不了?
确实管不了,也没人管的了。
许久之后,忆起今日之事,周文斌想起沈星辰的话,虽有叹息、却难掩赞同。
不仅他是如此,在场之人皆是如此、包括随后赶到的沈灵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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