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开心的日子莫过于放暑假了,也许爱上暑假是喜欢鸟语花香温暖的感觉吧。寒假太冷不能跟小伙伴们跑酷瞎逛,小公园里除了松树看不到半点绿,轻泛波澜的湖水也都结冰了,每年寒假都有淘气顽皮的孩子掉到冰窟窿的新闻播出来,毕竟那时的孩子也不想现在这么精贵。
放暑假的那天也是我到姥姥家报到的时间。眉开眼笑的背上作业本,连换洗衣服也不带一套就吵着让母亲送我去。没衣换了……姥姥打开那个深色四边磨掉漆的木箱,把一件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压箱货拿出来给我往身上比,穿上软软凉凉碎花褂子我蹦哒两下就没影了。
姨家舅家的妹妹到了假期都准时集合在姥姥家,白天玩疯累了。晚上就躲在被子里等着关灯,听姥姥绘声绘色的讲鬼神或者大灰狼的故事,有几次马上讲到故事结尾的时候,她嫌我们太吵不听话就不讲了,警告说要乖乖睡觉明天才接着讲哦。淘气的孩子就小声嘀咕嘀咕的睡去了!但心里感受到的是她的爱……
姥姥跟姥爷住的房子是上下两层七个房间,有火墙木地板的日本楼。还有小舅没成家呢,姥爷退休后要去外地跑贸易赚钱,姥姥就组织了几个老姐妹自己加工服装,屋里做仓库门前是店铺,拿着大萝卜刻的章,给生产员在服装上印编号。有一次天没亮她就带着现金去进面料,高警惕性的她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她就开始连甩再扭的装疯卖傻,边走边大声唱着自己都听不懂的歌,到了车站里才松口气。那几年她是整条服装市场数一数二的商家。她讲这件事的时候笑哈哈的自嘲说自己活该,又矮又傻怎么不懂骑姥爷的自行车去,但是她却不曾责怪姥爷天黑的时候从来不去送她。她喜欢用她的故事告诉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有人说真正美丽的人老的时候,面容衰老是盖不住内在的神韵的,可那个在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还是老了。依然白里透红的脸上布满了波浪线,她自从得了白内障,眼中的光也逐渐暗淡了。
听母亲说姥爷年轻时得了痨病,需要吃好的慢慢调理,五个孩子都要上学,姥姥一人做两份工作,白天在圈楼卖猪肉,晚上去煤场装卸拉煤车,整整两年的时间姥爷终于康复了。姥爷是个很帅气的“老小伙”,浓眉大眼宽额头,高大威武的样子,神似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他平时很少开玩笑,固执而严肃,对姥姥也从来不多加关怀。姥姥也貌似无所谓,可能外表要强的女人内心都是柔软易碎缺少安全感的。他们那次吵架吵的翻天覆地,当天晚上姥爷就走了。吵架那天,大舅和母亲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跪了一地,……可他们还是无动于衷,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一晃几年过去了,姥爷做生意赚钱了就会买好我提前预约的礼物,依然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天萌萌亮就来堵我的被窝,轻轻坐在我床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骂我是只小懒虫。
母亲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姥爷昏倒在楼门梯口,幸好被上班的邻居发现,及时送进了医院。医院确诊急性脑梗塞,后期会有轻度肢体障碍。出院那天姥姥来了,她看着轮椅上的姥爷,走过来用温暖的湿用毛巾擦着他干巴巴的双手,嘴里狠狠的说:我来看看你死没死,还没死就带你回家!
从此,我第一次看见姥姥给姥爷打洗脚水,第一次见姥爷亲手给姥姥戴上一条心型的项链。一直到几年后把姥爷送走,她又开始一个人生活。
姥姥一个人孤单的时候,就喜欢唱那首圣经的“爱的真谛”: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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