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毕业之前的各种焦躁与烦心,惹得自己无心学术,论文也是完全没有头绪,心情乱的像老木匣子里散落的珠钱一样,破败,暗淡,残缺,毫不起眼。
想找个人去看电影,释放一下抑郁之心,脑海里翻过这个城市所有认识的人,竟找不到一人。
昨晚,带着影子前往。
当初看《夏洛特烦恼》时候,也想着自己有一天像夏洛一样突然惊醒,发现还在初中的教室里。老师迎面走来,轻轻的敲了敲你的桌子,提醒着自己上课不要睡觉。我告诉同桌,说做了个好长的梦,梦到自己考上大学,读了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同桌骂我白痴,告知我呆的这个班级自建校以来就没有人读过研究生,叫我好好听课,别白日做梦。我看着窗外的球场,阳光洒在脸上,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还充满希望!
昨晚,《芳华》看毕,沿着街角漫无目的地散步。
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车辆行驶,来往的人群步履匆匆,兰州这个城市,少了东部的热闹与喧嚣。街道两边的榆钱树早就脱了绿裳,一根根覆满了黄土的路灯穿过枝桠,昏黄的灯光把自己的影子拉的细长,寒风吹过,树枝乱颤,灯光婆娑,影子也随着跳动,我蜷缩着身子,裹紧围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着昏黄的灯光,偷走我身上唯一的暖意。
上一次这么走,是在研究生考试结束,我从考场考毕归去,东部的夜幕来的也是格外的早,下午五点半就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当我踏上尤溪洲大桥时,闽江两岸万家灯火,璀璨夺目,却没有任何一盏是属于我。如今我再也回不去了,昔日历历在目,但昔日也永远定格在了我无法触摸到的远处。
《芳华》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它最大的痛处在于再也回不去了,人间有多少芳华,就有多少遗憾,一个人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就会发现,青春真的是一个人拥有过的最美好的东西。
文工团解散的时候,所有的人哭得稀里哗啦,舞蹈指导老师抱着政委哭着说:“政委,为什么要解散文工团?为什么?”政委说道:“因为我们的使命完成了。”文工团的使命就是给前线的战士文艺汇演,待战事停歇,祖国稳定之后,等待文工团的命运就是解散,别无它法。就像本科四年之后,你必须离开学校,你所有的恋恋不舍只能在酒水里,随着它,浸入肠肺,消失在肚子里。
而《芳华》怀旧美好的画面背后,展现出来的,是无奈、丑陋和血淋淋的现实。
刘峰唯一一次释放,就是对林丁丁表白,拥抱了她,这个拥抱让他万劫不复。迫害离开文工团,所有人和他划清界限的时候,那是全片最残酷的片段。他只身一人远赴西南边境的一支伐木连,这也为后来的越战上前线中弹失去右臂埋下伏笔。而在此时只有何小萍一个人去送行,临走前赌气似的大声喊,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刘峰,明天几点走?早上我来送你!”
在那样一个集体主义的时代,却培养了一批批和现代一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文工团的所有人集体背叛了刘峰,而只有何小萍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一个从来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这句话是我在全片中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也是把何小萍和刘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条线,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善良的人,可是善良之人从来就不会被善待。
刘峰和何小萍都是那个时代特立独行的人。何小萍初入伍,为了给还在劳改的父亲寄去自己军装照,偷拿林丁丁的军装拍了招牌,从此就被郝淑雯她们钉在了品行恶劣的柱子上。到后来胸垫事件让孤立无援的何小萍对文工团进一步失望与不屑,早已看穿了文工团所有人的勾心斗角,利己主义,到最后刘峰被迫调离,何小萍从此对文工团彻底失望,到最后跳舞A角膝盖摔伤,舞蹈老师给她跳A角的机会,她也不屑与那些人为伍,佯装发高烧,佯装高原反应。
谎言被发现后的何小萍也被迫从文工团调离到前线,跟随刘峰的脚步去当了一个战地护士,她在病榻前,那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十六岁士兵问她有没有心上人,她说:“我配不上他(刘峰),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原来所有人在自己的喜欢的人面前,首先展示的都是自卑。
战争结束了,文工团也就解散了。何小萍从小就被带着有色眼光看待,等到带着战地医生的无上荣誉回归时,她疯了,就像范进中举一样。
文工团解散前的最后一场演出,观众席上坐着的是战场上负伤老兵,何小萍也来了。
待音乐响起时,何小萍的双手不自觉的舞蹈起来,她穿着病服在月下独舞那一段,是全片最美的片段。看的我满眼泪水,一个精神异常的人,仍能完整的跳完舞蹈,这是对舞蹈是多么的人爱,也可想而知当初为了刘峰、为了控诉文工团的利己主义而放弃A角,是对刘峰是多么深沉的爱,对文工团多么的不满。
多年之后,萧穗子成了知名记者;林丁丁嫁给了华侨;陈灿和郝淑雯两个干部子弟,借着家族的背景变成了地产商,有了孩子,过着锦衣玉食、异地夫妻的生活;而刘峰安装了假肢,变成了一个从事书籍运输的小贩,他的车子还让城管收了,自己没钱交罚款,被城管打趴在街上,假肢也断了。
你看,善良之人从来就不会被善待。
当电影快结束时,刘峰和何小萍坐在车站那里的时候,何小萍对刘峰说:“记得当初你离开文工团的前一天,我去送你,其实有句话想对你说。”
“当时说了么?”刘峰问。
“没有,这句话在嘴里含了十几年没说。”
我在想,她会说什么?我第一反应是,我喜欢你。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何小萍是喜欢刘峰的,从刚进入文工团刘峰接她,在屋檐下躲雨的时候,就能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来,喜欢一个人,眼神从来不会骗人。只是被何小萍一直藏在心里。
而何小萍说的是:能抱抱我吗?
这句话一出来就完全震撼到我了,想来我对人物情感的体验以及格局和作者严歌苓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在回校的路上,寒风吹过,我蜷缩着身子,抬起头望着昏黄的灯光,一直在想:为什么她会说能抱抱我吗?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太多含义了,刘峰因为抱了一下林丁丁,毁了他一生,还有他在战场上断了一只胳膊陷入自卑,而这句话是何小萍对刘峰在困境之中伸出的援助之手。“你抱林丁丁被称耍流氓,能抱抱我吗?”这是她真实的想法,也是她爱的表达,体会一下这其中的微妙,实在太美了。
一个从来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最能珍惜善良,也最会使用善良。两个触不可及的人,在那一刻却有着无比接近的灵魂。
影片至始至终,刘峰和何小萍都没有在一起,他们两没有结婚,就这么一直单着,相互扶持,相互照料,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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