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爷

作者: 棱矩 | 来源:发表于2019-01-13 10:07 被阅读9次

            酒爷在家里排行第九,很早便有了九爷的名号。但至于九爷何时变成了酒爷,村里许多人就说不大清楚了。九爷与酒似乎有不解之缘。听老人们讲,九爷早年其实是滴酒不沾的,甚至还讨厌那些酒鬼,但无奈的是他那不争气的独子偏偏就是那样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最终还因为打石头的时候喝了酒被石头砸死了。或许是从那时开始九爷就开始沾上了酒吧,但其实他真正喜欢上喝酒还是在他妻子离家出走之后的事了。

            九爷是当年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也算得上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但现在,酒爷是一个落魄的清洁工,常年靠着收破烂和扫大街为生。让村里很多人都感到奇怪的是,像他这样一个经常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每顿饭却必少不了酒,他哪来的那么多买酒的钱呢?人们不得而知,但很快就没有人去深究了,毕竟没偷没抢,有谁愿意费脑筋去管一个不偷不抢的人的闲事呢?何况还是酒爷这样的人呢?

            酒爷爱喝酒,这谁也知道,事实上酒爷每到一个地方,人们根本不用用眼睛看,只要用鼻子闻上一闻就知道了。而他们要做的往往只是捂着鼻子把家里杂七杂八的垃圾提出来,再歪着头递给他。在人们的印象里,他永远是以一大把胡子,蓬头垢面,酒气熏人的形象出现的,至于他究竟长个什么样,根本就没人知道,就连他的八个哥哥都只能凭着浓郁的酒气来辨认哪一个是他们的弟弟。但事实上,他们从没有辨认过,也没有必要辨认,谁会需要辨认这样一个没用的酒鬼弟弟呢?

            在村里的大人眼里,酒爷是一个十足的废人,像他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存在的意义或许只在于成为他们口中恐吓孩子的工具或者处理那些讨人厌的垃圾的人。除此之外,他们很难想到他们和酒爷还能有什么交集,一个酒鬼怎么会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呢?但村里的孩子们却不这样想,相比于其他的大人,他们反而更喜欢和酒爷一起玩,虽然大人们不希望那样,但他们总会想尽一切办法从家里溜出来和他一起走街串巷,有时走累了就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这时孩子们往往就会爬到酒爷的身上拔他蓬松的头发,扯他的胡子,年纪大的甚至还会偷他的酒喝。而酒爷只是爽朗地笑着,偶尔也会装死一样闭上眼,趁孩子们不注意时,突然大喝一声把孩子们吓的四处逃窜,而他只是躺在原地像先前一样爽朗的笑着,有时还会索性取下酒壶喝个痛快,当他再睁眼时往往看到的就是第二天的太阳了。

            虽然酒爷有八个哥哥,但要说谁跟他最亲还要数村外那间破屋里的几条狗了。至于具体是几条,除了酒爷村里没人知道,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凶了,一旦有人贸然靠近,肯定马上就会被连天的狗吠吓的仓皇而逃了,谁还敢回头数一数究竟有几条呢?先前村里曾花钱找来了镇里的打狗队,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但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打狗队似乎也不曾看过这架势,他们只是走进了几步,就被狗吠声吓的慌张地跑开了。当时酒爷正拖着他那个不知道在哪儿捡来装破烂的蛇皮口袋经过,看到打狗队的窘态不禁又发出了他那爽朗的笑声,打狗队的人也许是感觉颜面扫地了,红着脸冲着酒爷就骂了几句,酒爷笑着放下了口袋,摆了摆头,向着破屋就大步走了上去。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酒爷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破屋里的狗一声也没叫。酒爷转过身向着打狗队又摆了摆头径直就走进了破屋,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打狗队的人哼了一声转身就开着他们满载装备的吉普车走了,笛都没敢鸣一声,打狗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自那之后,人们就经常会看见酒爷出入于破屋,而具体破屋里有多少狗呢?人们依旧不清楚,毕竟那个地方似乎只有酒爷可以靠近,酒爷呆过的地方有什么好关心的呢?

            慢慢的,酒爷也老了,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抑或是走过太多的路,老了的酒爷患上了严重的腿疾,逐渐开始常年闭门不出。酒爷不能再走街串巷了,这对村里人却没多大影响,他们请了一个专业的清洁工,还专门买了一辆垃圾车,在他们眼中一切酒爷存在的意义仿佛都可以被替代,于是人们开始慢慢淡忘,一切酒爷存在的踪迹似乎都在慢慢消逝。某年某月某日深夜,当人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时,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狗吠。人们默默咒骂了几句,用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了下去。第二天,人们惊奇的发现酒爷的破屋彻底的塌了,但人们并没有发现酒爷,和酒爷一起消失的还有村外破屋里的不知数目的狗,至于发生了什么?他们去了哪儿?村里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

            在别人看来酒爷可真是一个怪人,一个最不应该喝酒的人却嗜酒如命,一个最不应该体会贫苦得到人却家徒四壁,一个最不应该孤单的人却形单影孤……我们究竟应该怎样来评价这样的一个怪人呢?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毕竟谁会想要去评价一个只会喝酒的废人呢?

            我想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生活和生存是不一样的,有许多人是在为了生存而生活,也有极少数是在为了生活而生存,酒爷显然就属于后者。对他来说,生存的最大意义莫过于过上天天有酒喝的生活,至于其它的事,他管不了,也没人需要他管。但酒爷真的喜欢酒吗?当然,酒爷怎么会不喜欢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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