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伫立一扇窗内,一扇闪着银光的金属栅栏的窗里。因为与窗扇近在肤寸,银光弥散一片似烟若雾,近景模糊了,远景却格外分明。
我的前方,天空呈现一幅壮丽的图像。熊熊燃烧的太阳,呼啸着扑向山峦,扑向西方的地平线。

它庄严而凝重,热烈而辉煌。
这是整个天际最美丽壮观的时刻,在夕阳神圣的灿烂中,世界变得嫣红,浅淡的浮云、连绵起伏的山岗、茂密的树丛浸淫在温煦的彤色之中,时空充满了瑰丽与遐想,也涌动着亢奋和激昂。
随着夕阳坠落,我亦深思飞扬。
叔本华的一段话蓦然跃入脑际:
艺术是超功利性的,在宁静和美的状态中,人们可以暂时忘却了现实、欲求和意志,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和幸福。正是这种叫做“自失”的审美境界,让“人们或是从狱室中,或是从王宫中观看日落,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确乎如此呦,美丽的夕阳!

叔本华认为,这种审美所获得的解脱是暂时的,终有曲终人散时,人还是要面对现实,倘若痛苦人生要获得永久性解脱,就必须对“意志的绝对否定”,亦即压制本能,磨灭激情,消除欲望,淡化感情进而使身心绝对宁静,忘却现实进入无物、无我的境界。
叔本华的哲学是悲剧的,在他心目中,充满痛苦的生命只有山重水复而无柳暗花明。因此他把人们引入了宗教信仰,尤其是佛教的涅槃境界。
然而,对于人生悲剧的黾勉求索并未由叔本华划上句号。有人另辟蹊径,他就是另一位哲学家尼采。
尼采把悲剧精神界说为发展生命的的价值,人生悲剧存在着一种快感,它滥觞于人生生命力的强大,是敢于同痛苦和灾难相抗衡的一种胜利感,并为自身永不枯竭而欢欣鼓舞。

唯有通过悲观而达到乐观的人才有深度,才体现理性(日神)与生命力(酒神)高度统一的悲剧艺术最高形态。
可爱的尼采建构了一种人生的悲剧美,而且还设计出一个新价值的创造者——“超人”形象。
“我告诉你们什么是超人。人要超越自身的某种东西。”“超人就是大地的意义。”
其实,这个“超人”就存在于我们自身之中。
无论叔本华抑或尼采,都是从哲学的维度探索人生的价值,叔本华悲观出世,否定人生,导致人生的沉沦,走上了虚无主义和神秘主义;尼采强调出世复入世,在否定人生的同时更力图肯定人生,这种思想上艰难的挣扎,不啻对人生哲学的困惑与追索。
吊诡的是,两位哲学家都有自己的悲剧人生,似乎暗示一个时代哲人的迷途痛苦和探索渴望。
在我伫立的地方,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思想仿佛有了某种实践意义,提供了一种人生价值取向,似乎颇有启迪乃至裨益。抑或沉沦抑或挣扎,抑或悲观绝望抑或乐观顽强,应该颦蹙还是莞尔,两种看似不同的服刑态度,折射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取向,判若云泥。
尼采关于“超人”的理念是一种哲学理想,我们无法确定这种贵族式的精英是否存在,但是,作为一种精神境界,作为一种人生态度,乐观与顽强宛若永不凋零的花朵,盛开人生。

夕阳迅速坠落,倏尔消失在远山之中,辉煌却毫不阑珊,矮树丛一片火红。
我看到一个象征——,/从遥远的地方/一个星座发出火花慢慢地向我坠落……
这是尼采的诗,是一个哲学家的盘究,一个诗人的忧伤,也是一个“疯子”的谵妄,它久久盘旋在我思想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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