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程

我妹在弥留之际跟我说，“哥，我想活”。这句话，我大概一辈子也没法忘记吧。

我一直在想，也许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才会明白她究竟有多不舍吧。

1

去年年初，我妹突然之间说肚子疼，去医院检查，以为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结果这世界总是会有那么多的出人意料，查出了一个癌症晚期。

二十几岁的年纪，可能已经听过很多的生死离别的故事了，但也仅仅就是停留在故事里面，大抵是不会觉得死这个事情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的。

我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东西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宁可相信是医院搞错了，也不会相信自己真的得了会死人的病。

换了个医院再查，这个世界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出人意料，查出来癌细胞转移多处，基本上没法治。

我妹可能无数次幻想过三十岁结婚四十岁带娃，幻想过周游世界尝遍人间美食。但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去面对死亡。就先哭了好几天，再想了好几天，然后就写好了遗书。

等我知道的时候，她遗书已经写好了，每次聊天基本都是我伯母在哭，我妹基本就没怎么哭过了。

2

她不是已经接受了事实了，她是想再相信医生口中的奇迹会发生。她开始积极的接受治疗，一次化疗的成功，就会让她开心好久，拉着家里人开心的聊好久的天。

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医生口中的奇迹是不是确有其事，还是仅仅只是医生对一个可怜人的鼓励，但是这也不重要了，因为最终我妹还是走了。

3

去年十月我回了趟家，陪了她两周，每天陪她说说话，，有时候她难受的说不出话的时候，我就坐在那里沉默着。

因为没法吃饭，原本有些微胖的脸，瘦得只剩骨头，头骨基本上清晰可见，我第一次理解瘦骨嶙峋是啥样。肠道里的癌细胞无限疯涨，肚子又如同气球一样，感觉随时都能够撑破那个瘦小的身体。全身就是那种病态的蜡黄色，用我爸的说法就是感觉半个人已经去了下面。

不管是我还是她，应该从来也没有相关死亡是个如此残忍的事情。

我妹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跟我说“哥，我想活”。我差不多经历了人生最漫长的几分钟，我想跟我妹说“没问题的，能活”，可是我连自己都骗不了。我想跟我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是我说不出口，说出来了，我们就要永远的说再见了。

这狗屁的贼老天，为什么要搞出这样的悲剧。这贼老天你让想走的人走，让想留的人留不行吗？这贼老天你要是真的存在多好呀，挥挥手改变一下这人间啊。我心里骂了一千句，也只说出了一句“我陪着你呢”。

5

我妹走的时候是凌晨4点，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可是我在外地，又赶上疫情回不去，没法送她最后一程。加上我们那得风俗，青年人去世是不能抬棺送行的，只能是草草的火化，我终究还是没见到他最后一面，送她最后一程。

6

我时常想起她，很想再去见一眼，很想再送一程，很想再说一次再见。可是有了再一次还是希望有再再一次吧。也许每一程都是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