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XIU小品文
一周前,在央视推出的特别节目《吾家吾国》里,看到对百岁老人杨苡的釆访,我的心为之一振,感到非常的亲切和温暖。为什么?因为杨苡(yǐ)是“呼啸山庄”中文译名的首创者,而《呼啸山庄》又是我最喜欢的西方名著。
没有想到一周后,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著名翻译家杨苡病逝于南京,享年104岁。”这一天是2023年1月27日,春节刚刚过去5天。
消息传来,让人愕然,不禁感叹:时光如风一样,有时候很无情,真的可以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了纪念和缅怀杨老,现整理《杨苡评传》如下:
(一)文学启迪人生
杨苡,原名杨静如,1919年生于天津。杨家是一个学养极深的名门之家,祖辈上有四位在晚清时期考上了翰林。
杨苡的父亲杨毓璋是我国第一代银行家,早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回国后投身于金融事业,任中国银行天津分行首任行长。他不仅通经济,还擅诗词,尤爱京剧,逢年过节或遇到喜事,梅兰芳、程砚秋等戏剧名家都会被请到杨家来登台献艺。可惜,杨毓璋天命不假,在杨苡出生2个月后病世。从此,杨苡作为最小的孩子,成为母亲的掌上明珠,在三个兄妹中受到了特别的宠爱。
左起:杨宪益(哥哥)、母亲、杨苡、杨敏如(姐姐)8岁时,杨苡进入天津中西女校读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课本都是英文的,课程也很丰富。除了英文课,还有国文、体操、舞蹈和戏剧演出,学校还十分重视学生的品德培养,这让杨苡从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爱上了英语和写作。
1935年,“一二·九”学生运动爆发,从小受“五四精神”影响的杨苡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只是埋头读书,而要为抗日救国做些什么。
她读了巴金的小说《家》,越读心情越苦闷,觉得巴金描写的封建大家庭跟自己的那个家像极了。外面兵荒马乱,身边的挚友们都在参加游行示威活动,还有人投奔革命圣地延安,而自己还过着大家闺秀般的小姐生活,这难道不是醉生梦死吗?她很苦恼,觉得自己“像关在一只金丝笼里的小鸟,不能飞向宽阔的天地”,怎么办?
有一天,16岁的杨苡大着胆子,给自己崇拜的作家巴金写了一封信,倾述了自己的苦闷:“我觉得我的家酷似觉慧的‘家’,却不能像他那样,冲出被我称作‘金丝笼’的家庭。我对我的家不满,我要做你笔下的觉慧……”
一个“渺小读者”给一个“伟大作家”写信,这本是少女的一时冲动。谁料,巴金的回信来了!他鼓励这位女中学生“不要动不动就想离开家,要懂得向前看,相信未来,未来是美好的。”
巴金的回信让杨苡受宠若惊,从此她把巴金视为自己一生的心灵导师,两人也开始了长达70年的亦师亦友的书信友谊。巴金不断写信叮嘱她要“多读、多写”,杨苡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报国方式:把爱国、进步和对真理的追求融进文字中。就这样,她从16岁起开始写作,陆续发表剧评、诗歌和散文。
在民族危亡之际,杨苡发表了诗歌《失去爸爸的孩子》,因诗里有骂日本人的内容,被日本兵盯上,报社编辑通知她快逃,免得被捕。就这样,杨苡成了“平津流亡学生”中的一员,不得不南下昆明,从而开启了从西南联大到中央大学的求学岁月。
1938年7月,一艘英国轮船从天津开往香港,19岁的杨苡就在船上。她计划转道香港、越南,然后从云南入境,投奔西南联合大学。一路上,她睡地板、挤闷罐车,等绕道越南踏上国土那一刻,杨苡异常激动,高唱着歌曲《松花江上》,为回到祖国的土地而流了泪。
(二)校园女诗人
来到昆明后,杨苡遇到了人生中的另一个“引路人”-沈从文。杨苡本来想进入西南联大中文系,因为她当初在南开大学考的是中文系,沈从文先生却很有预见性地建议说:“你在英文方面很有才华,已经学了10年,这就是你的优势。还是进外文系好,那些线装书会把你捆住。”
很快,杨苡改上了外文系。不仅如此,沈从文还捧来一堆世界名著,语重心长地说:“杨小姐,一定要多读书,用功写好读书笔记,将来可以做翻译!”
巴金也来信鼓励杨苡尝试翻译:“不要急,一星期译几百、几千字都行。”
师友们的建议,成为杨苡走上文学翻译事业的指明灯。当时的西南联大,可以说是名师荟萃、大师云集,叶公超、冯至、吴宓、沈从文、钱钟书、杨振声等,这些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学者、作家,都与杨苡有过师生之谊。中文系的闻一多、朱自清、刘文典、浦江清等教授也经常轮流到外语系开课。穿梭在这些大师中间,杨苡的学养储备得到了快速提升。
杨苡很活跃,也很有才气。在大学期间,参加了全国抗敌文艺协会云南分会的活动,加入学生社团-高原社,发表了不少诗歌和散文,获得Young Poetress(年轻女诗人)的美誉,还陆续翻译了美国作家海明威、英国诗人雪莱和拜伦等人的作品。
抗日战争结束后,新中国成立,杨苡来到南京师范大学,在外国语学院任教,一边教书,一边从事写作和翻译工作。
(三)《呼啸山庄》译名的首创者
说起杨苡和《呼啸山庄》的姻缘,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她第一次接触《呼啸山庄》的故事,是在天津读中学时看了原版电影《魂归离恨天》,这个爱与复仇的离奇故事让她深深迷醉。从此,她与这部作品结下了不解之缘。1942年,在重庆中央大学借读期间,杨苡在图书馆无意间读到一本名叫Wuthering Heights的英文书,发现它竟然是自己最爱的电影《魂归离恨天》的原著。缘分这种事,真是奇妙,没有想到“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便注定有一天会遇见”。惊讶之余,她萌发了翻译这本书的念头。
《简·爱》是当时最受人们喜爱的世界名著,但杨苡认为《呼啸山庄》里的爱情才是真正伟大的爱情,因为它超越了阶级、超越了社会、超越了生死,是永恒的。她翻译《呼啸山庄》,就是想去证明它比《简·爱》更好。
首先,书名就令她大伤脑筋。此前,梁实秋把它译成了《咆哮山庄》,但杨苡认为不妥,试想“有谁会把自己的山庄或者别墅,称为咆哮的呢?如果在大门口挂一块牌子:咆哮山庄,岂不把别人都吓跑了?”
叫什么名字才贴切呢?杨苡一直在思考着,有时候连做家务,外出散步时也不例外。
心里有梦的人,上帝也会感知到。在一个风雨呼啸的夜晚,灵感和需要它的人神交在了一起,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1953年,我的丈夫赵瑞蕻出国访问,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早春二月的一个夜晚,窗外风雨交加,院子里的树被风刮得响得不得了。我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感到有阵阵疾风呼啸而过,与小说《呼啸山庄》里的情景一模一样。雨点洒落在玻璃窗上,宛如女主人公凯瑟琳在窗外哭泣着。当时,我几乎感到了自己就在约克郡的荒原上,在旷野附近那所古老的房子里,在作家艾米莉·勃朗特描绘的世界里。我的嘴里不自觉地反复念着Wuthering Heights,Wuthering Heights……苦苦思索着该怎样确切译出它的含义。忽然,灵感从天而降,我兴奋地写下了“呼啸山庄”四个字!”
这个四字似乎是神来之笔。杨苡每每讲到这个情节时,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1956年,杨苡翻译的《呼啸山庄》由平明出版社正式出版。从此,这部小说就被定名为《呼啸山庄》,一直为后人沿用。在杨苡之后,虽然又有方平、张玲(翻译家张谷若的女儿)等人翻译过这本书,但杨苡的译本直到现在仍是最畅销的经典。这个译本70年来反复再版,为无数中国人打开了世界文学的大门。
杨苡认为,文学翻译一定要遵循原作者的风格,在“信、达、雅”上下功夫。信,就是要尊重原文的语言特色,传达作者的写作风格,你不能随意改来改去,增加或者减少原文的意思,那样就失了本色和原味。达,就是要让别人能看懂。她翻译《呼啸山庄》的时候,经常念给前来的同事听,问人家听懂了没有?雅,则指译文要大方简明,得体古雅,注重语言艺术之美。
《呼啸山庄》是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1818—1848)的旷世奇作,作品格调清新,节奏铿锵,以极富哲理与神秘色彩的笔触,描绘了一场爱与复仇的故事。许多人坦承,自己是怀着一颗怦怦跳动不止的心读完这本书的,艾米莉的文字里充满了愤怒、狂异与能量,这就是原著的特色与风格。杨苡作为我国不多的女翻译家,以翻译质量高、语言美而广受赞誉。下面是杨苡的一段译文:
you have observed this wasteland? Issa Bella? It let expose to wind and rain, winter and summer, but Heather always stubbornly rooted in the earth, never betray it, not abandon it. It is not to the sunny place to blossom, it just never die, because it knows its fate is closely linked, and the wilderness even go through untold hardships on the wasteland, love does not change, always without reservation. I love a woman, imagine she's strong, strong like this canyon in Shi Nan Shi Nan, a general and steadfast love.
译文:“你观察过这片荒原吗?伊萨贝拉?它任凭风吹雨打,严寒酷暑,但是石楠永远顽强地扎根在泥土里,从来不会背叛它,不会抛弃它。它不会到风和日丽的地方去开花,它的根永远不死,因为它知道它的命运与这片荒原紧密相连。纵然千难万苦,对荒原的爱心不改,永远毫无保留。我一生爱着一个女人,想象她很坚强,坚强的就像这峡谷里的石楠,有石楠一般坚贞的爱。”
我觉的,一个翻译家,只有对作品有深刻的领悟,对作家的心灵感同身受,设身处地的理解了,加上自身丰富的学识修养,才能驾驭文字,译出美而有底蕴的佳作来。无疑,杨苡做到了,她不仅理解了作品,还是一个深懂作家之心的人。
那么,艾米莉·勃朗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家呢?
她是驰名于19世纪英国文坛的小说家、诗人,与姐姐夏洛蒂·勃朗特、妹妹安妮·勃朗特并称为“勃朗特三姐妹”。三姐妹出生于一个贫苦的乡村牧师家庭,在寄宿学校长大,家乡的荒原让她们对大自然有了深切的领悟,而当家庭教师受尽屈辱的经历,又促使她们最终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1837年,三姐妹同时发表了自己的作品,一举成名,轰动了世界。同一个家庭、同一年、同时出了3个女作家,而且她们还是三个乡村姑娘,这在世界文学史上也是罕见的。
可惜,艾米莉29岁发表《呼啸山庄》后,第2年就因肺病离开了人间,因而《呼啸山庄》也成了她一生唯一的一部小说。其实,三姐妹一家人都很命短,艾米莉的小妹妹安妮·勃朗特年仅29岁离世,弟弟布兰韦尔活了31岁,姐姐夏洛蒂活了39岁,已经属于兄妹中年龄最长的一位。她们的母亲38岁就病逝。这就是上天给勃朗特一家带来的不幸。有关详情见附文:《勃朗特三姐妹:豪沃斯上空的三颗耀世明星》。
勃朗特三姐妹艾米莉一生经历简短,仅仅30个春秋,她小时候没有受过完整系统的学校教育,活着的时候又没有追求者,也就是说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婚姻的实际体验,却写出了人世间最绚丽动人、狂野不羁、富有诗意的爱。人们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因而认为她是一位天才型的女作家,是但丁之后最伟大的诗人。从她的文字中,我们分明能够感到,她骨子里藏着一颗不甘平庸,追求自由、平等、幸福、热情粗犷不羁的灵魂。这就是艾米莉的性格特质。
一个翻译家如何把作家的这种特质恰当地体现出来,传递出其神其韵其风骨来,是需要跳出来,超脱许多东西。
杨苡经常说:“翻译,对于我来说很快乐,太好玩了!”乍听起来,似乎有游戏文字、治学不严谨之嫌。其实,一个人如果能把一项事业当作游戏来玩儿,难道不是本人已经达到一定高度和境界的体现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能游刃有余、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杨苡一生笔耕不辍,除了《呼啸山庄》,她还翻译了《永远不会落的太阳》、《俄罗斯性格》、《伟大的时刻》、《天真与经验之歌》等一系列作品。她100岁那一年,荣获第七届南京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这就是杨苡在翻译领域“玩儿了几十年”的结果。试想,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得到“终身成就奖”的人,又有几个?
(四)达观率真的逐梦人
杨苡不仅仅是翻译家,还是一个作家、诗人,一个爱好广泛、达观率真的逐梦的人。
她写过许多关于“梦”的故事,比如《梦萧珊》、《梦李林》、《碎梦难拾》等。这些“梦”记录了她一生情感、生活和事业的轨迹。1987年,杨苡把手头的60封巴金来信拿出来,编成《雪泥集》出版。这一年,她68岁。巴金去世8年后,94岁高龄的杨苡又出版了《青春者忆》,以深情的文字记录了她和巴金交往的故事,这是她献给巴金先生的“好长好长的梦”。2022年,103岁的杨苡口述自传《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出版,记录了自己经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发生的种种故事,这是她“一生的梦”。
她喜欢戏剧,尤其钟爱话剧。上小学时,就登台出演过《东方博士》《玛利亚》。读中学时,出演过李建武的《母亲的梦》,导演过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她非常喜欢曹禺的《雷雨》,在剧院连看三遍演出后,很快写出了“处女作”《评中国旅行剧团<雷雨>的演出》,登载在《庸报》上,内容占了整整半个版面。这一年,她还是一个16岁的初中生。
她的散文、随笔、微型小说、诗歌等都颇有成就,著有儿童文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在中国翻译史上,女翻译家屈指可数。人们往往喜欢拿杨苡与另一位文坛百岁老人-杨绛相比。从家世上看,二人都出身名门,属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言语举止间显出独有的尊贵儒雅之气。她们都是有才华有底蕴的长寿老人,杨绛活了105岁,杨苡活了104岁。从创作上讲,她们都翻译过名著,又兼写小说、散文。但二人也有着独特的个性:杨绛,心静如水,人淡如菊,为人为文似乎更具书卷风和学者气。杨苡呢?看似柔弱平静,背后却不时地闪现出一股热情与锋芒,率真爽气,快言快语。她对一切看得很开,心态平和,活得很达观洒脱。正如她20多岁在西南联大读书时写的诗一样,“我爱日月,晨之晴朗,夜之朦胧,更爱看一条雨后出现的彩虹!”
在《吾家吾国》节目的采访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杨苡很率真,一点儿都不纠结。即使年过百岁,说话声清脆的如同一位少女,经常听音乐,屋子里堆满了书和布娃娃,一颗难得纯真的心她一直都保有着。
黄裳(左)、巴金(中)、杨苡(右)八十年代在巴金家晚年,杨苡仍保持不忘巴金的叮嘱“要多读、多写”,每天下午读两小时报纸,晚上坚持看书,让自己平静下来,充实起来。有时看书看得入迷了,会一直看到半夜,如一只夜莺,深深地沉醉于文学与逐梦的路上:
你可曾在枕边听过一种声音,
人家说唱那歌的是一只夜莺。
晚上在月下树间沉醉地唱着,
叫唤你勇敢地打开爱情的门,
等待着你张开倦怠的眼睛,
那双眼睛会看见天上有颗星……
(五)智者乐,仁者寿
杨苡的家族人才辈出,让人敬重。她的哥哥杨宪益、丈夫赵瑞蕻也是翻译家,一家人共同推动着中文与世界对话。
哥哥杨宪益(1915-2009),有“译界泰斗”的美誉。7岁会写诗,24岁留学牛津大学时把《离骚》译成英文,在世界传播,文字里显出来的磅礴才华,让英国人大吃一惊。杨宪益与英国籍夫人戴乃迭(1919-1999)是跨国之恋,夫妻二人共同把《资治通鉴》约36卷译成了英文版。他们还合译了先秦散文、中国古典小说《魏晋南北朝小说选》《唐代传奇选》《宋明平话小说选》《聊斋选》《老残游记》。此外,还翻译了近36万字的全本《儒林外史》、73万字的全本《红楼梦》,一生译著达百余种,让世界看到了不一样的中国。故而杨宪益被认为是“翻译了整个中国的人”。
杨宪益与戴乃迭:一对中西合璧的伴侣丈夫赵瑞蕻,是中国翻译《红与黑》的第一人。1999年,赵瑞蕻84岁去世,那年杨苡正好80岁。她自嘲说:“前80年过得不容易,后80年就是一连串的生日宴会了……您到了80岁,人们就会惊奇您还活着,于是满怀尊敬地对待您,因为您已成了长寿老人。他们甚至惊讶您还能走路,而且思维敏锐。老朋友,请努力活到80岁吧,这是生命中最好的时刻。人们可以包容您的一切一切。您要是还有疑问,我就告诉您:生命始于80岁。”
不惧生死,只求无悔,让每一天都不白白流走;不畏前程,日有精进,让每一天都努力绽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杨苡老人做到了,80岁失去伴侣后,她又独自在天地间走了24年,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这就是最大的财富。
杨家也有着惊人的长寿基因。杨苡的母亲享年96岁,哥哥杨宪益活了94岁,姐姐杨敏如活了102岁。杨敏如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才女,她是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红学专家俞平伯的高足,词学大师顾随的弟子,中国著名的古典文学研究家。
杨敏如(前右)、杨苡(前左)和母亲徐燕若(后左)、家庭教师徐剑生(后右)提到长寿,我们想借此机会说一点题外话,翻译领域的人大概率会长寿。比如哈代作品翻译家张谷若,享年91岁。《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译者王智量,享年95岁。巫宁坤,《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译者,享年99岁。瞿秋白的女儿瞿独伊,俄语翻译,活了100岁。许渊冲,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得主,活了100岁。作家兼翻译家杨绛女士,享年105岁。语言学家周有光,享年112岁。《尤利西斯》的译者文洁若女士,现年96岁,依然健在……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呢?性情单纯,生活简朴,不看重物质条件,屋里的书比家具多;心有所向,热爱不止,到了九十几岁,一百岁,还是天天翻译。我觉得,他们之所以长寿,应该与他们的心灵终日沉浸在一种美的、好的、富于创造与想象的境地里有关。行坐起卧之间,他们都在想着如何用最美最贴切的文字表达原文原意,因而他们也是心无旁骛、乐而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焉的。
其实,哲学家长寿的人也很多。古代,孔子73岁,荀子74岁,庄子83岁,孟子84岁,墨子92岁。近代,钱穆95岁,冯友兰 95岁,梁漱溟95岁,季羡林 98岁,马寅初100岁。这个领域的人为什么大多长寿?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身居斗室,参悟天地,看懂了世态炎凉,看透了名利浮沉,看破了生老病死吧。世事洞明,焉能不寿?
孔子说:“智者乐,仁者寿。”有智慧的人是乐观的,兴趣是多方面的;有涵养的人,不大容易冲动和发脾气,看事情冷静,这种人的寿命会长。
我们回头再看耄耋老人杨苡的一生,会发现她是一个智者,达观而不纠结。她也是一个仁者,率直而纯真,这应该是她既乐观又长寿的重要源泉。一个受了文学加持的灵魂,会变得更加饱满充盈而有朝气,这就如草地上遍布着涓涓的细流一般,会把一切生命滋润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而不再是荒芜稀疏、干干巴巴、毫无生机与美意可言。
杨苡老人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她的风华如皎皎明月,依旧灿烂;她的文字之美,如朗朗清泉,与我们同在;她翻译的《呼啸山庄》如朝阳燃起希望,将永远陪伴和激励着每一个心有所向、心有所愿、心有所爱的人!
最后,让我们再次向翻译家杨苡致以最真诚的敬意:
一生朝气在,百年风华长,
妙笔神来呼啸山庄。
皎皎明月光,朗朗清音泉,
丹心谱出译林华章。
先生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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