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砚玩久了,心里知道,一生之中真正能遇到可心的砚并不多。随缘而共,能遇上一、二次也就不错了,人有人缘,物有物缘,勉强不得。若是遇到,最好不要错过,否则,等待你的只有后悔,古人云,濯足长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这样的事在我身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教训多了,也只好自我解嘲,还是缘份没到呀。
不久前,一方《月影蕉荫》砚,让我激动了些时日。这是去年几次订制过程中最喜欢的一块。几乎不敢发朋友圈,几次朋友来坐,看到这方砚台后,总要伸出手来摸一摸,仔细端详一番后,试探性的谘询。我只说先玩玩再说。有人发到朋友圈后,不少人来信详询,我还是一个意见。
庐山绿石,深藏幽壑,水润山荫,亿万斯年,成就其石质细腻温润,色泽纯净幽邃,呈墨绿状,抚之如玉,扣之有声,极显沉寂而低调,此石成砚,颇得藏家所好。《月影蕉荫》得此精粹,构图简洁自然,以古砚微凹笔法制成砚堂,以月影蕉荫缀以纹饰,以幽静恬淡宜其意趣,刀法爽朗流利,打磨精制,随意自然,巧夺天工。手之所触,心之所仪。我以为,砚之优劣,各有所重,古人以为砚宜阴润为要,黄莘田为了得到砚之阴润,曾着意小妾晚上抱着砚台睡觉就是一例,不过得其女性之滋润也。
文友看后,主动与我沟通,意欲写篇铭文以示喜好。第二天就将其写好的铭文发来,我读后也大为感动,不仅砚台好,人也好,铭文做的更有意思:
四时花木,各有所宜,或以色胜,或以香闻,或以形长,或以实芬,耳目口鼻,所宜不一。独芭蕉擅众长而兼之:其色油碧,晴日轩窗尽染,宜于目;若值夜雨,蕉叶玉盘珠承,宜于耳;蕉窗下,青灯旁,愁损离人,恨随天涯,孤客无眠,独坐凝神,听繁密有声,此乃宜于思者也。
至若夜静院深,朗月清风,蕉叶冉冉,婆娑弄影,幽人雅士,静坐其下,恍若置身绿琉璃世界,欣然有此耳目之遇,更可力搦彤管、饱汲墨渖,乘兴书之,兴尽则止,淋漓处,映月色娟娟,碧空明净如拭。个中幽趣,孰谓惟怀素当独享欤?!
铭之曰:月娟娟,能发墨。叶苒苒,堪为纸。怀素书蕉,聊以畅志。
这简直是一篇热情洋溢的小品文,抒发作者幽微情思了。
记得在乡间的日子,长在老房子后院的蕉叶长开了,肥硕而青葱,叶子摊开来抱都抱不过来,三先生说,这个可以用来写字。我问,把字写在叶面上吗?三先生说,唐朝有个和尚叫怀素,从小就在庙里长大,他特别喜欢书法,庙里没有那么多的纸供他练习,他就在庙后种植了很多的芭蕉树,等叶子长开了,他就把字写在芭蕉叶上,这一路写过去,知道要写多久吗?我摇摇头说,不知道。直到把整个山上的蕉叶写完了,三先生接着说,怀素也就成了有名的书法大家了。他的笔也写掉了很多,后来把写坏的笔堆在一起,埋进土里,堆成一个小高丘,这就是退笔成冢的故事。
对于蕉叶,文人们总是最为爱怜的,真要将字写上芭蕉并不容易,但雨夜听听芭蕉的清脆之音倒是可以的。杜牧说,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有芭蕉。只是听芭蕉人的心事各有不同罢了。
于月影下濡墨,于蕉荫下听雨,还是能得其滋润的,也更能添些诗情雅意出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20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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