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光

作者: 是俣 | 来源:发表于2020-02-23 21:43 被阅读0次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躺在小床上,终于也学会了失眠。我曾听过千般暮风摧折枝桠的狼藉之声,听过无数次闪变的夜天中荡魄的雷暴,但是没有哪一个声音比今日这夜沉默时更加悚然——锵锵的风声远在不知名的郊野吹拂,远处是兴风作浪着,我耳畔却久不见响,但潜藏在寂语中且暗自酝酿着的不名寒意,像是先知的鸮,在紧促的风踱步来前,世界是悄无声息,一切藏埋过浅的恐惧与潸然然的过往都被钉在耻辱柱上,消磨着树影入帘的苍白。时钟的旅程外,可以慰藉的云之步履也踢踏如幻了,唤我去迟梦中相逢……虽然我明白它们终被吹逝于冰绡的月雾边。

      曾经寓居临安城中时,我也有过失眠的日子,记得我的窗边有一盏邻家的挂灯,每个夜里它闪耀着熏微的光亮,远远而无声地。透过它的炽热,我听见冬日的干柴于火之裙舞中的噼啪,使我黑漆漆的睡梦有了一些假象的温暖,像是幼年襁褓相伴的母亲床头的灯,也同般昏黄不彻亮,却亲切如斯地挂落在我心的夜天了,实然我当年正生平一遭明白城市的冷漠,却因这茫茫夜里的一窗昏灯,我生平一遭明白烟火相亲的人间,是这般在汹涌理想的冠冕中,藏住故乡,藏住永远同在的故乡。

      可是城中的岁月是单调的,每晚的夜空都是空荡荡的。星星应该都不太愿意照亮一个城市吧,我们在拥有了霓虹,拥有了荧光灯后,我们便说我们不需要星星了,真的不需要了……那些我抬头只见孤月的岁月里,我突然感觉迷踪的星里,也藏着我的故乡,那是一种永远迷失的故乡……曾经我们从远处的村庄而来,是为了追逐星辰而迷失的一群孩子,沿途我们误把千灯的城信仰为黎明,最终我们得到的只是一手湿漉漉的青春。

      居城的那一个冬天,在狭小的租房中,我和母亲第一次只靠取暖的电器度过,第一次我告别乡下窝冬的火堆,缩在电暖炉边烘手的日子里,我竟觉得电器的那一种光是如此灼人。倘若在乡下时,冬日天外的火盆边,人们围着熊熊柴火聊天说地,不断地添柴加炭,还需要时时注意木柴的摆放使其旺烈,观摩那一片片木柴,被火钳巧妙安划着慢慢燃烧,觉得如同一场毁灭的艺术……思绪回返,我盯着电暖炉,灼灼的光那样刺眼,虽然一点也不昏暗,可是我觉得心中不像以前那样轻松了……

      毕竟这不是我窗口昏暗的灯光,也不是天上廖暗的星光,我的故乡不再是被埋藏与迷失,那一刻他更像是被烧毁了,我一吹,没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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