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星星的孩子

数星星的孩子

                  ——写给诗人李松山

文/颜克

  今天是41岁的大男孩儿——李松山的生日。在我的眼里，他总是望着远方若有所思，眉头紧锁，抬头看着天空或者低头写着我们未知的文字，用他并不标准甚至歪歪扭扭的字体，串成一首首来自星星的诗。松山大眼清澈，却深不见底；他的微笑纯净而富有感染力，永远如孩子般，却又让人疼惜。我们之间隔着言语的壕沟，他把一切都藏进妈妈的羽翼。41年了，他的眼神依旧单纯，目光如炬，常常嘴角上扬，笑望天际。他也会独自一人，用手上指。天空有什么吗？诗？还是数不清的星星？或者他只是想换个角度看问题？前辈悄悄告诉我，他是上帝偏爱的孩子：他有聪明的大脑和灵通的神奇！

  哦……我的天使，什么时候能让我走进你繁星漫天的奇妙地？

  我和松山最开始只是在舞钢诗社群里，看他发表的豆腐块儿的文字，颇为喜欢和感动，偶尔也会互动一下，更多的是把他的诗收藏起来，闲暇时一首首拜读。

  有一次，我和家人远足，在大山脚下迷了路。刚发了一条动态，松山立刻回复：“你来了？颜子！这里离我家很近，过来喝杯茶吧！”一直想去拜访，只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迟迟未能成行。既然上帝安排我们这样遇见，那就“遵命”吧！带着老公和一双儿女找到松山的时候，他正在冈坡上放羊。本来我们是要去山上爬山的，没想到儿子和女儿看见松山的羊，兴奋得不得了，拿起羊鞭，学着松山赶羊的样子，在冈坡奔跑。我们并不说话，松山时不时逗逗女儿，或者赶一赶羊群，吆喝两声。老公跟他两个人就那样坐在地头抽着烟，看着羊，看着羊群里的孩子。那一刻，两个孩子也像可爱的小羊，在田野里，在大自然里，尽情地吸收大地的精华！

  我终于知道松山的诗为什么如此灵动了，是因为他一直在如此纯净的环境中思考。环境孕育了他，他是大自然的孩子。羊群亦是他的另一种存在，他给每一只羊都起了名字，羊也是他的孩子！

  老公极少夸一个男生，但那次见了松山之后，他说松山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笑容单纯而又美好的人。

  是的，这份美好只是经历了太多的挫折。或许在俗人的眼里，他是意外，是身体残疾的人，他4岁时因发烧救治不及时，发展成脑膜炎，导致他口齿不清，左手不利索，左脚有些跛，说话时费力地扯着脖子，漏出上下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看上去像随时都在笑，也正是这样的笑容，非常治愈！也正是这样的意外，让松山成为了不俗的人。

再后来，松山的诗在《诗刊》大火，在全国大火，获得了陈子昂诗歌奖

，他被评为“最具有代表性的青年诗人”，参加《诗刊》举办的青年诗会，被评为“新时代乡村阅读的榜样”，被评为“全国十大农民诗人”榜首。他被各种人拜访，各种媒体自媒体采访，视频拍摄者登门……如果说我是否希望诗歌改变他什么，肯定希望，但仿佛又改变不了什么！放羊农民、草根诗人、脑膜炎患者，这是李松山身上的标签，撕去这些世俗的标签，他还是那个山村放羊的李松山，还要用他蹩脚的足迹和不太灵便的双手在田间地头四季耕种，还要照顾老母亲和他的九只山羊，或者是被老母亲照顾！

  后来又见过几次松山，一次是平顶山的朋友看到我的分享，慕名前来拜访。我们带了烧鸡和酒，就在他家后山的松林里，拿着他的诗集，在油菜花的田野里，大声朗读。一瓶白酒，酒里还粘有泥土的味道。我们聊生活、聊美女、聊未来……

  松山的诗集出版了，他说要托人带给我一本。我说我要亲自去拿，因为我的车技不太好，就约了两个同学一起前往。期间的过往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回来的路上，女同学拿着她的诗，一首一首地读，竟然读哭了。

我们的距离确实有点远，不是想见就能见。还有一次，是松山在摘取“全国十大农民诗人”桂冠后，我把祝贺词倒入酒杯，在龙泉湖岸，他又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用他并不灵便的牧羊的手与我碰杯，我早已醉在他的诗歌里！

  那天，告别松山，沿着龙泉湖公路，我在佛爷岭沙滩徘徊。想起李楼的松林和麦田，不同于九月的冈坡，它们在诗人的脚下苍凉而寂寞。佛爷岭的沙滩被染成粉红色，二郎山玉皇顶的灯闪着黄色的光，带着山的轮廓倒映在水面。水中的影子，像刚刚离开的十五的月亮，鱼儿调皮地打碎它，跃起、落下……溅出宝石般的水花。我坐在垂柳下的石头上，看远方钢城的灯火，不知松山是否沿着崎岖的小路回到了他的羊群里，我的思绪在夜色中落入水面。

  真没想到晚上和松山不期而遇，是因为下午放学后我去拜访我们共同的朋友老莱。老莱和我聊起松山，说明天要去他的家里，帮他收拾房间，他说松山收拾一天了，还没有收拾出来个样子，第二天有人过来拜访他。

  老莱和松山的友情，我是红娘。我觉得男人的相识只有两种：一种是一面之交之后或许会留下联系方式，没有事情不再联系；另一种则是一见如故，这样的感情往往不是距离能隔断的。其实我家和松山家，还有老莱家是一个三角形，都隔着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老莱和松山认识后，我见他去帮松山收过玉米，割过麦子，或许还有我没有见到的他们的相处。只听老莱说，第二天是松山的生日，他以前承诺过，如果松山愿意，可以来他这里和他一起居住，在他的院子里感受风花雪月和美好。但松山和老莱毕竟不同，松山放不下他的羊，即使他未必真的想要放羊，但田地和羊群滋养着他。他无法从那块土地中抽离，或许我的理解也不对。

  我们的单纯美好和希望都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处境，或者我们无法给于我们认为的美好而强加于对方身上。我们能做的，只有在适度的距离中，保留一份美好。老莱对松山，是不用言语的爱和帮助，我们都比不了。

  也因为我的到来，本来他们约定第二天的见面，变成了老莱让松山此刻打车来老莱家里见见我。然后第二天他们再一起回到松山那里，果然都是性情中人。冬天的夜晚，驱车几十公里来到的时候，松山脸上那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一个拥抱足亦。我们围着暖暖的炉子聊天、喝茶。那一刻，又是如此的静谧而美好。

  第二天下午下班，我驱车30多公里，带了蛋糕，元鱼和烧鸡，去陪他过生日，还有老莱在他家帮他收拾了一天屋子。原来河南日报社记者要拍摄松山的日常，还有生日的场景，还是要给观众一个尽量美好的画面，听说明天还有一个女诗人从远方来见他，松山特意让我带两个红酒杯，蜡烛，我又带了星星灯，诗人的生活，需要诗意的美好！三杯两盏淡酒，松山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爱情在奔向他。明天还要请松山来我的学校给我们“芳草地文学社”的中专生来分享他的诗歌，非常美好的期待，我想松山的诗一定会在她们心里种下诗意的种子，静待花开！

  诗会结束，学生让我转给松山：李松山老师您好！我最喜欢《蜻蜓》中的两句诗“他们一定把我当做一截乔木，或有别于青草的另类植物。”太美了，是啊，在蜻蜓眼中我们可不就是另类物种吗，您把自己比作植物，给我的感觉就是朴质，真切！读您的诗我能融入其中，我的专业是美术，在读您的诗时我的脑袋里面有画面，有身临其境之感，诗和美术是互通的，您的诗给了我很多灵感，您的诗是浑然天成的，越是真实朴质越是打动人心，像您所说的，“生活就是诗，诗是语言的艺术！”我觉得您的诗像是在记录生活，但又高于生活，我只想表达我对您的喜爱和赞美！

  我回寝室又读了几篇松山老师的诗，给我感受颇深。

  “五月，我化身为镰，收割季节的锋芒，”多美啊，这是发生在我们生活中的小事，普通人只觉得干农活是疲劳的，而有灵性的人却把这些小事写的这样美，“它线扣一样的小脑瓜”蜻蜓，我见到它只觉得它小巧，轻便，敏捷，李松山老师却把它的特征准确的捕捉到并写下来，“小脑瓜”哈哈一下子句子就生动起来了！多神奇啊！虽说描写的都是同样的事物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这是我觉得很了不起，很敬佩的地方，“不是没有美好的事物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对于美术来说是这样，对于诗人又何尝不呢，万物都具有美的性质，看的人不同给人的感觉就不同，比如“雨在羊棚的石棉瓦上寻找动词”“锋芒”“镰”“万物伏的危险性”“倒挂着金色的太阳”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可以看到但描述不出来的，我认为可以写出这样诗句的人就像是自然界的传递者，自然界的万物把它们所不能表达的，通过松山老师的诗传递给了我们，可以读到李松山老师的诗是我们大家的幸运！

还有“我把羊群赶上冈坡，

阳光在麦苗上驱赶露珠。

我用不标准的口号，

教它们分辨杂草和庄稼，

像你在黑板上写下的善良与丑陋，

从这一点上我们达成共识。

下雨了，你说玻璃是倒挂的溪流，

诗歌是玻璃本身。

你擦拭着玻璃上的尘埃，

而我正把羊群和夕阳赶下山坡。”之前想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灵动又接地气的文字，看到这样的您，我就不奇怪了，您的热爱也感染了我们！

  拍摄结束。我知道他一定不喜欢这样的拍摄，把自己的生活呈现在镜头里，未知的网络里，但也为了这几个年轻人的梦想，也为了松山被更多的人知道，也许就能改变他生活的轨迹，完成他想盖个房子，娶个媳妇，诗集大卖的朴素梦想，他努力配合。

  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这些都能实现。

    松山，生日快乐，天天快乐就好！

202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