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跪来的学籍
（四）在杭州闯出一片天
先讲李裕的事儿吧。
28年前的杭州城，还没修地铁，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新能源公交车，没有阿里巴巴，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外来务工人员。
那时候的李裕，初来乍到，和一帮工地打工仔蹲在一起，围在老杭州东站附近。
每天都有一群工头来挑人，看到身强力壮能干活的就带上车，拉到几十公里外的工地干活。
李裕是家里最小的，身子骨看起来弱不经风，面相倒还是有几分潇洒的势态，一般工头是看不上他的，经常是一大家伙的壮汉都被拉走之后，李裕和几个同样瘦弱的小伙子还在蹲点。
越瘦就越是没活干，越没活干就越是没钱，越是没钱就越是饿得皮包骨。
这天，李裕正蹲着啃馒头，一辆面包车骤然熄火停下。车门哗地一声拉开，跳下来一个胖墩墩的包工头。
还没等那包工头走近，打工仔们像追星似的围上来，把手举得老高，各个都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自己绝对是个能干的。
眼见着工头就要挑够了，李裕也没再去折腾，蹲着继续啃馒头，静默得看着这群用生命抢饭碗的同僚们，许久，才叹了口气。
蹲点干活的时候，李裕会想起以往在家乡的日子。
李裕家里现在暂时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自己是最小的。
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李裕前面还有两个哥哥没留住，饿死的。
轮到自己的时候，家里常常是没有多少饭菜果腹，李裕从小就是家里最瘦的那一个。
许是李裕的父母，想着，可能这个孩子那么瘦，怕也是个养不活的，随他去吧。
李裕的父亲是兽医，父亲一直想把这个手艺传给自己的儿子们，可就只有李裕的大哥跟着父亲学了手艺，其他几个都没成为继承者。
李裕没有。
他一直想要走出家乡，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创出一片天地。
他刻苦读书，初中分班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成绩能够分到甲班，不知道多高兴。
开学以后，李裕看着分班名单，却看到自己成了丙班的学生，那几个成绩不如自己的却分到了甲班。
据李裕回忆，甲乙丙班的区别在于上课的内容不同：甲班可以学习英语，数学，语文，乙班和丙班不学英语等基础学科，只教些务农的常识理论。
他央求父亲给他学费重新再考一次，他不信自己比不过他们。
李裕拉着父亲找到了校长，校长含糊得表示，那些改变了班级的学生，是家里有人出了些力。
父亲拉扯一大家子，手头拮据，也没觉得读那些班有何大的不同，学务农不是挺好的吗？
李裕不服气，将就着读完初中，只身一人来到了杭州。
一个人，无依无靠，闯出一片天，实在是太难了。
眼见着那个面包车上胖胖的工头差不多找够了人，准备走了。李裕抬头撇了他一眼。却看他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周围的打工仔鄙夷又疑惑地看着这一幕，愣了会儿神，又开始向工头强烈推荐自己。
工头把李裕叫到身边，说了句：“你，上车。”
李裕着急忙慌地上了车，脑子还是空的，面包车的门哗的一声，车就已经开走了。
李裕被拉到了几十公里外的诸暨，此后给一家饭馆老板做工。
这家饭馆老板就是那个胖工头。
就在这家饭馆里，李裕遇到了孙夏。
他对她说：“你这么傻一个人，我要不娶你，你肯定会被骗的。”
他们结婚了。
对于李裕来说，和孙夏一起在杭州闯出一片天，就是今后一辈子的人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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