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寝室里该起床的B安都起来了，该懒散在寝室里迟迟不肯上岗的还倚在破椅上吱吱连声，纹丝不动。
下夜岗的闻喜勾头闯进来，喇哈喇哈，口里呼着白气，顿足PiaPia，抿着头脸儿的雨水，往衣裤上抹了抹，一p股坐在自己的饭桌前，拿碗儿揪身，从地板上电锅里盛饭。
邻床的老蚌挒斜着骨质增生的腰背正蹲在洗浴间门口刷着平底铝锅，铁铲刮擦铝质，吱啦吱啦地刺耳，见闻喜仓惶进来，便打趣地说，刚才…不让妳去，和妳一起的人都走冇了，妳非去(不可)，这倒好，落个了雨淋头，美啦！…好在妳跑得快，马声儿又赶回来，还没得耽误吃个热饭，一个班次就这么完结了，工资到手，也算可以喽…嘿嘿！
闻喜盛满饭，把碗端搁在桌上放好，回道，玛德…本不想去的，要照相…要集合拍照儿，形式…形式，净玩花架子、虚而不实，走过程儿的。
老蚌眯眼儿笑道，哪儿都一样的…照与不照，都那么回事儿，又不影响妳的工薪数额。
是不影响，可咱还不是…有点心虚么？万一…管事儿的依照相人数为依据定出勤，那不就把没参加照像的人给坑S了…辛苦一夜，那不就…等于白上了么？w喜说。
老蚌刷着锅说，夜里…一般也没啥事儿的。
w喜扒啦了一口面条，吧唧吧唧咽了，道，可冇事儿，事儿还多哩！又要低头动筷往嘴里扒饭，老蚌又撂一句儿，不会吧？夜里能有个啥事儿？
w喜就停了筷，道，怎么不会？近来，那西门配了俩新手，个子不小，啥几∞事儿也不会弄，更不敢干…遇着乱占车位乱堵车的，让去上楼敲门催挪车，不敢敲…不敢催，唯唯诺诺，见不守规矩的野竹…大气不敢出，连个硬势话儿也不敢讲…这一系列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还不是得咱这些老人儿出面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蚌笑笑，说，外明不知里儿…天底下的人，都认为万般之事，就B安这一行最好做哩，其实，他们哪里知道，B安所涉及的净棘手事儿，处处儿都一兜工夫哟！很熬人的。
w喜接道，可不么！就说昨晚二半夜，那消F器和开门铃声这两样儿来说吧，就不住点地响，叫着劲闹哄…按消音和开门健就是了，可他们生手儿不会呀，一听哪儿来的乱响，就惊慌，也不请教，搭手就乱按，半天儿清除不了噪声，直勾勾儿响半夜不稍停，响就响…也就算了，搁以前那几个老人儿，懒得过外不说，听见那两样儿响，听见佯装没听见，即使坐在近旁也不愿伸手消音，说什么那都外来人…二半夜送外卖的，二次装修砸墙送建材的…谁愿填欢它，那些老人儿往往置若罔闻、不管不问，也不就那个了啦么，啥事儿没有。可这些儿生手儿，一遇这情况，心本就慌，又迟迟消不了音儿，还怕上峰会找他们的事儿，那心里老发虚，就来找我，我能不帮？当时，门岗进口的道闸摇控不知怎么也坏了，干捺键，那杠子就不起动，堵了一大溜子车，个个儿嘀嘀地响，鸣得扎心，特烦人…顾这头，顾不住那头儿，疲于应付，折腾了大半夜才煞了尾。
干哪一行哪一样儿…都不容易。老蚌感慨。
是啊！我就说，谁要敢说咱今早去迟了…我立马日诀得它狗X喷头、定打不饶。我愿迟晏呀？还不夜里忙活…累疲乏了么？依往日惯例，早晨六点半照相，我班儿下岗，妳们班准时上岗…对不？我闹钟定六点整，当时魇了一下，没得翻身儿，至二十分，慌忙披衣戴帽趿拉鞋儿…拾炮似地往那门岗赶，二十分呀，多早啊，我去…哪儿可晚了？可同班人马早跑冇影儿了…照恁么早相干啥？其意何在？目的何为？…那不…明明玩鹰么？我一旦逮住机会…肯定与之善罢不了干休！
老蚌吸溜两下鼻子，瓷着锅说，小事小非莫计较，小气好生么！只要上峰不提及丶不说啥，只当一阵风儿，刮跑了就算了…冇必要大眼儿瞪小眼，睚眦必报。
w喜见老蚌讲得在理，点点头，低头吃饭了。
老蚌洗洗擦擦、拍拍打打后，又招招手，趔着腰身上岗去了。
三五个下夜岗的室友简单洗漱后，也各自躺床，下梦洲朦胧去了。
w喜只安心吃饭。室内静得掉根儿针都能听得见。
忽儿，w喜觉得耳侧有呼吸声，就感到又有戏了，抨着心跳，也不动。
只一会儿，果然，一个长颈鹿般又似野马的家伙，就笑嘻嘻地露出了身段，人高马大的，是左氏乙。
左氏乙，人闲，在别墅那片儿就职。
左氏乙，趋到桌侧，手痒难耐，捏捏桌上放了三粒生土豆，掂掂十来根儿青豆角，又提提摊在纸上的细面条，像瞅地猫一样打量了一番后，笑眯吃地说，才吃？
嗯。看阎连科的《黄金洞》，深不见底…干看干不完，就吃饭迟了。
还看了什么？
一个近五百人的小说群，积攒快俩月的条目约五千个…都关紧得很，看一多半都花了不少时间，也还没看完。
哦。妳就光吃点面条？
不吃面条吃什么？好做好吃又好刷锅…那像妳，离了大米不办事儿…刷个锅得扣持几∞半天儿，弄米得弄半天才熟，还得弄俩、三个菜儿…恁四宅干啥？打个小工儿…家又没在这儿，有必要吃那么全焕么？
嘿嘿…咋没见过妳喜师傅炒过菜呀？
那妳…没听说过一句名言:菜是用来煮的而不是用来炒的么？营养专养不是也说了么，煮可保住菜品的原汁原味、营养丰富不流失，有益身心健康可延年益寿的么！
左氏乙嗬嗬着，不笑了，又道，人家给妳说正经话儿哩！
W喜也庄重了许多，说，咱出门人，不是不方便么…锅少，冇法儿替换，才格而巴堆一锅烩…把菜呀饭呀，简单地烹煮的，也就省了炒，再说烹小鲜如治大果么…嗬嗬！
左氏乙这才也嗬嗬。瞅摸着桌面上的几粒生姜和紫薯，道，听小道儿消息说，这紫薯也是那啥转几因的…吃了，对人体不咋好吧？
管它呢，锅里一弄熟…吃饱不饥得了，哪论那么多？妳敢肯定妳吃的那些大塑壶混合油…就不是煤油罐车拉过来的？
左氏乙抹拉了三下下巴，抿抿嘴儿，道，哟，妳一顿饭才吃这么点儿？左氏乙指着面条袋上的一块标贴(3元46)说。
妳以为是大米呀？那一斤多的生面条，得吃四顿，才能用完它。
那妳见天可怪节省的…吃那么少，不饿么？
我能饿么？别光听声儿…只估量谁谁花得少…那人家的生活费一月大几百…都跑哪儿去了，能分门别类…还给谁敲明喊响再说明么？都不是花光用净了么？
哦…对喽，妳每顿儿还要啃些鸭腿儿的。说着，又趋到桌的另一侧，弯腰儿揭开锅盖子，看那电锅里温着的三俩个鸭腿。
w喜说，妳饿了…想吃就吃呗。
左氏乙忙盖上盖子，酱着鼻，一手掌搧着扇儿，连道，不吃不吃…这味道儿虽香，可我老实不习惯，也适应它不了。
w喜冇法儿接腔，就又低头吃面条。
左氏乙冇话找话儿，问，妳老弟老吃面条，不会吃俗(烦)么？
人总是出气儿进气儿…妳见普天底下谁说过嫌俗了的？这就叫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习惯成自然么！
…哦，怪不道总见妳吃面条哩？！
北方人…尤其中原地带，那里的人们，每天离了面条馒头啥的，根本不办事儿…千条万条归一条，还不是面条好做，方便得很么！
那…米饭难道就不方便么？左氏乙反诘。
全球都流行面条做的速食食品叫方便面，妳见过有大米做的方面米么？w喜低声问道。
左氏乙就缩着嘴儿不露牙了。
w喜又动筷吃饭。
左氏乙眨着眼，狡黠地道，妳使的筷儿为啥是两根，怎不是一根儿和三根呢？
w喜正色道，咱不依文明的角度和筷的起源是否是应追溯了商代之前，咱就问，妳上过几年级？
左氏乙木莲莲地笑笑，扭捏道，小一年…冇上完，咋啦？
w喜道，做为人，不兴说一筷儿…那是M人的；三根儿以上…又使用不成，乱七八糟的，怎么使？只有两根…才叫夹么？单个儿…叫拌，只能搅和挑么！哦…对喽，妳知筷子最先用什么做成的？
竹子么…这个人人都懂的。左氏乙轻快地答。
对呀！那妳知竹字怎么写？
左氏乙伸指尖儿蘸了点唾沫，在黄漆桌面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竹字，像鸟类爬的鸡爪印儿。
W喜笑笑，说，妳看看…这竹字，是不是两个个字，毁掉一个，还是竹字么？
左氏乙挤眼撇嘴儿，嘟哝道，这又说明个啥呢？
w喜道，竹就是两部分组成，那用竹做成的筷儿，少了两个能配套、能协调么？
哦！左氏乙就不吭声了。
w喜又接着吃饭。
左氏乙在一旁又嘀咕，还是妳这翻书本儿人，懂得多么…咳咳。
W喜吞了一口面条，回答，还是不多…多了就不会打这要饭吃工了。
妳老弟儿…这俩天又看了些什么重要的？左氏乙试试摸摸地问。
w喜想了想，道，要W之外，主要读了某J事创作员讲的苹果说，颇有认同感。
啥是苹果说？
苹果说么…嗬嗬，那是人家讲学的一种譬语，是指小说创作时的架构之目的，那目的就是指摘到的苹果。
哦…有意思有意思，妳说一说。左氏乙恳请。
w喜支颐，道，俗话说文似看山不喜平。平了，就淡了，就好比这饭，冇盐冇油少佐料，就冇味了。得想门搞曲折了、扭巴了、揪心了，才易打动人，给人的印象才深刻。我下面就摩拟人家高人再简单串述三个小例:①某果电影《鞋子》，事儿不大，特打动人心:兄姊俩上学，家穷，又贪玩，妹跑丢了鞋儿，回家怕挨打，两人没敢吭声。一直上学下学交替着共穿哥的鞋，也没少遭人奚落，半年后，找到了那鞋子，谁知拾鞋那家人更穷，就没心再讨要。后来，学府举办运动会，三等奖可奖鞋，哥志在必得，谁知跑太快了，得第一，无奖。妹哭不止，哥脚打泡，鞋也烂了，洗脚，血水一片…游渔乱蹿儿。苦情不！②众所周知的《卖红柴的小女孩》，卖火柴，自受冻。冇办法，燃一根，见烛光，燃二根，见鸡鸭，燃三根，见爷奶，燃四根，见宫殿大舍…燃完，梦逝…小女孩的M却冇了…悲情不！③海明威《老人与海》，人老了，不中用，逮不住鱼，妻儿也嫌弃，同行更无人理。冇办法，独自划船入大海，逮一大鱼，却弄不走，遇大鲨，搏斗，棍断，遇兰鲨，浆废，遇群鲨…桅折…终精疲力尽，才带半条鱼回家…壮烈否！弄文呀，切记…别太直爽、浅白喽！
嗯！左氏乙点头。
此刻，老蚌又揪着腰身匆匆回屋，说要加衣，直喊外面那e劣太气简直太冷了，不是人能承受的。又一环视，见两人谈得正在兴头儿上，便道，妳俩咋还没睡？
左氏乙笑笑，听读书人在讲有用的哩？
有个啥用？还不一样都打工么？老蚌止住步，陡问。
w喜若有所思地接道，是打工…眼看咱都一二年的行势，就要分别卷行李走人了，做人实不易，咱这不是在想门开辟第二渠道，找一个让自己永不失业的门道儿干干么！
老蚌拍拍额，道，哦…妳讲得也是。不过…别忘了妳先得把那饭给吃好啊！
哦…我的面条已凉透了呀！w喜惊呼。
那左氏乙咭咭地笑着，马不停蹄地遛到角落里去了。
十月26晚11点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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