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钱钟书的《围城》（十五）

    第六章  金句摘抄（2）

1.辛楣临走道：我忘掉了最精彩的东西，部里颁布的导师规章草略里有一条说：学生毕业后在社会上如有犯罪行为，导师连带负责。

鸿渐惊呆了，说：从前明成祖诛方孝孺十族，听说方孝孺的先生都牵连杀掉的。

好家伙，我在德国听见的纳粹党教育制度也没有这样厉害。

2.辛楣说：也许那时候我年纪轻，阅历浅，没看清人。不过我想这几年来，高松年地位高了，一个人地位高了，会变得糊涂。

事实上，一个人的缺点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时候，尾巴是看不见的，直到它向树上爬，就把后部供大家瞻仰，可是这红臀长尾巴本来就有，并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标识。

3.在导师制讨论会上，部视学先讲了十分钟冠冕堂皇的话，平均每分钟一句：兄弟在英国的时候。他讲完看一下手表就退席了。

4.听众喉咙里忍住的大小咳嗽，全放出来，此起彼伏。在一般集会上，静默三分钟后和主席报告后，照例有这么一阵咳嗽，大家咳嗽几声之外，还换了较舒适的坐态。

5.一切会议上，对于提案的赞成和反对极少是就事论事者，有人反对这提议是跟提议的人闹意见，有人赞成这个提议是跟反对这提议的人过不去。有人因为反对或赞成的人和自己有交情，所以随声附和。

6.话是空的，人是活的，不是人照着话做，是话跟着人变，假如说了一句话，就至死不变的照做，世界上就没有解约、反悔、道歉、离婚等许多事了。

7.有时候一个人，并不想说谎话，说话以后，环境转变，他也不得不改变原来的意向，办行政院的人尤其难守信用，你只要看每天报纸上各国政府发言人的谈话就知道了。

8.譬如我跟某人同意一件事，甚而至于跟他订个契约，不管这契约上写的是十年二十年，我订契约的动机总根据我目前的希望、认识以及需要。

9.不过目前是最靠不住的，假使这目前已经落在背后了，条约上写明直到世界末日都没有用，我们随时可以反悔。第一次欧战，那位德国首相，他说：条约是废纸。

10.鸿渐先出宿舍到厕所去，宿舍楼上楼下都睡得静悄悄的，脚步就像践踏在这些睡人的梦上，钉铁跟的皮鞋太重，会踏碎几个脆薄的梦。

门外地上全是霜，竹叶所剩无几，而冷风偶然一阵，依旧为了吹几片小叶子使那么大的傻劲儿。

虽然没有月亮，几株梧桐树的枯枝清晰可见。只有厕所前面挂的一盏植物油灯，光色昏浊，是清爽的冬夜上一点垢腻。

​厕所的气息也像怕冷，缩在屋子里不出来，不比在夏天老远就放着哨。

读钱钟书的《围城》（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