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这一部石头记!
石头,你是谁?石头,你叫什么名字?石头,想当年,你我在青埂峰下,在炼石的女娲之旁,在炼石的不断的催生下,在烟雨纷纷的仙子之下,在哭泣的泪水之下,听见了谁的哭泣?哭泣的芳香,如遇当初的女子,如遇当初的画桥千里,如遇团扇之闭合,如遇愧疚之劳什子,如遇宝玉之金黄,如遇黛玉之方向,如遇宝钗之横斜清浅,如遇一僧一道唯一而来,在桃雨的纷纷里,在松月松风的吹合了,泥土渐次打开,画格和楼台相继掩映而下,纷纷如也。
在石头的近旁,闪电劈开了大地。
我哭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堪寄什么样的花朵?堪寄如何的画梦?堪寄如何的憔悴之面孔?堪寄如何的失却的谬悠之言?堪寄如何的花枝?堪寄如何的人间?我们只有痛哭罢了。哭谁的方向?哭宿命。哭悲剧。哭场场的画质。哭一幕幕的离别。哭纠结。哭方位。哭画梦流年。哭水迹楼台。哭当年的那一场风月之舞。哭当初的那一梦。一梦到红楼,一梦到黄金龙头,一梦到故县,一梦到出生的青埂峰下,一切的劳什子,算是如何的回目?算是如何的替补?算是如何的补天?
在悼红轩里,曹雪芹还在哭泣。
那是悼红轩的哭泣。
一个灵魂的戳着的梦幻而来的吹生出一幕幕的风景的悼红轩。
一个被北风所吹醒的幻灭的在辽阔的地上低昂地飞翔的那一阵的飞鸟偶在的芳香的被古都所幻梦的跟随了我们的哭泣的一场聚集了大胆雄心的辽阔而苍茫的一阵阵的风雨所打击着的落入了沉沉的尘土之上的悼红轩。
一个被寂寞所怀念的悼红轩。
在无边无际的悼红轩里,在一声声的吹来的疏于防备的五十步陷入的河岸之上的那一场勿动无听的被罩住着的被株株的枫树所吹枯拉朽的陷入了苍天的补天的时候的那一阵无端的跟随和模仿,疏于一场洞窟之中的悼红轩。
当年,我的曹雪芹,在悼红轩里增删五次,不时添补文章天地,铸就微词,而花酒被岁,曹雪芹于风雨之上,隐隐的悼红轩里,不是哪一个天地,不是哪一个红玉,不是哪一个脂砚斋,不是哪一个甄士隐,不是哪一个贾雨村,如何落入了凡尘?如何哭当年的风月场?如何补天下的安顿?如何将车马劳顿在村子上?
如今,悼红轩已经破败。
如今,悼红轩已经被窗棂上的空洞所摄取,在一步步的推迟下,在一阵阵的季雨的吹逼下,还有什么样的吹笙之风雨?换取的悼红轩,哪一个在曹雪芹的笔写下的稿纸上的春秋?是哪一个春秋之大梦?欢爱的又是哪一个春秋的大义?夺取的究竟是哪一个的春秋的大村?划来的梦幻,尘土上的梦幻,惯技的究竟是哪一个春秋的暮色?是春秋的大义之典籍吗?换去的存在之申屠鲍旭,夺来的宝剑和金钗风雨,灭门而来的春秋之大神大义士,夺杯而来的春秋之大侠客和大宝石,究竟是谁的尘埃之吹荡?
我哭这一部石头记啊!
一部宝石的俱焚的石头记。一部彷徨于无地的石头记。一部掀开了内在的门户和闭锁在一间间的洞窟里的游仙之六宫颜色并古刹之上的飒飒的风吹来的石头记。一部哭泣的石头记。
我们都在哭!哭的时候,泪水哗哗。哭的芳香,在辽阔的地上。哭的典籍,在纷纷的桃红上。哭的方位,在西北澄碧的玄武石上。哭的劳什子,属于贾宝玉的宝石之上。哭的冥冥中,在几顿的车马和尘土的飞奔之上。隐隐地哭。不断地哭。愁死地哭。闷闷地哭。百年安顿地哭。哭诉地哭。暗地里哭。担当地哭。不放时地哭。猛然地哭。放声大哭。于车马粼粼之上地哭。浩荡地茫无际涯地哭。
如今,无法羁縻的我,愁绪满怀的我,独坐在青埂峰下,眺望着山下的河流。悼红轩之中,桃花开满,荼蘼到了的暮春时节,我依旧出门了,独上了大荒山无稽崖,在一碧如洗的青葱下,我安顿的车马还在粼粼着,一部石头记终于裸露了。
这是一回被悼红轩遗忘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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