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光洒在一座破败的屋前,周围都是深山,三里只有几户人家,所以显得十分孤寒。陈蕊端着残缺的碗,喝着稀粥。桌上仅有一碟野菜、一碗稀粥。若是以往的此时此刻,刘五郎早就回到了家中。不知今日为何迟迟不归。
“吱吱…”随着推门声的响起,刘蕊循声望去,只见刘五郎光着鞋子,脚上满是泥泞,连衣服都显得十分破碎,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大大小小满是补丁,且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巴,腰间还挂着镰刀,显然刚干完活回来。满面尘灰烟火色简直就是对他的真实写照,他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附和着皱纹,十分诡异,有种令人感到已是桑榆晚景的错觉。刘五郎跌跌撞撞地进来了,陈蕊连忙拿出一张残旧的椅子。窗外月色迷人。
“吃饭——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刘五郎刚刚坐下,陈蕊的问题便是扑面而来。刘五郎握住残碗的手抽搐了一下,沉默了几秒,他低下了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陈蕊明显感觉到,今天的刘五郎与以往的他不一样了。由于是大暑时节,天气是极为地炎热,大地如同一只烤炉。流汗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刘五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汗味。
“说清楚。”陈蕊眼睛一闪,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了。索性她直接把碗放下了,问。刘五郎到底还是一个妻管严,这样三番两次后,他便毫无还“嘴”之力了。带着几分苦涩,刘五郎也是放下了碗,开始了诉说。陈蕊竖起了两只耳朵,虽然年过古稀,但听力还是很好的。窗外月色微微淡了几分。
“我碰到小杨了…”小杨是刘五郎的好友老刘的孙子,听说在城市工作。“他混得很好,还开来了辆四个车胎的甲壳,现在春风得意着呢。”刘五郎眼光闪烁了一下,很快便黯淡下来。“他和我聊起了天,我们没注意,所以…回来得晚一些。”
陈蕊的表情开始变换,刘五郎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五十多年的夫妻生活使他明白,自己的老婆脾气可不算好,喜怒无常可以形容陈蕊。“所以你就在那里丢人现眼吗?”陈蕊开始了追问,声音很大。
无奈之下,刘五郎唯唯诺诺应了几声,不再言语,只是扒着饭。
“呵,隔壁的老王,你和他都是一个时代生的吧。你瞧瞧人家,现在儿孙满堂,一天天养鸟散步的,每个月还有几千块的工资;你再瞪瞪你自己,哈,快八十岁的人了,一天天干死干活的,很有本事呀,结果呢,饭都吃不饱。你说你当农民很威风吗?个个口中念着粒粒皆辛苦,有谁理会过我们这些农民?”陈蕊像是找到了骂人的口子,滔滔不绝地骂着,“如果不是当初我娘早死,我爹强迫我嫁给你这个胆小乌龟王八蛋,大字不认识两个,只会干重活。老娘今天也不会过得如此凄惨。”骂到这里时,陈蕊猛地把碗摔在桌子上,随即响起碗碎的声音,筷子掉在了地上。窗外的月光渐渐暗了下来。
刘五郎默默地吃着饭,没有说话,但眼中还是露出了一股悲凉。他已是桑榆晚景,风烛残年,早已经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晓得这个世界没有是绝对公平的。
“老王家的儿女孝顺得很,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我们的子女呢?”刘五郎的沉默似乎使陈蕊更加愤怒,“七个,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你看看他们干了什么!”最后一句陈蕊是咬着舌头吼出来的,现在她的情绪一点也不稳定。听到这句时,刘五郎放下了饭碗,浑身颤抖了一下。这是他一辈子方中最羞耻、最难以启齿的一件事。想当年两口子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喂大,不曾想却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两个女儿嫁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哪怕是过年!五个儿子更是全部搬出去了,没有留下一分钱,其中大儿子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我连自己都喂不饱,凭什么管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老两口当场心如刀绞,直接晕了过去。
“这怪我吗?”泥人尚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刘五郎猛地掀翻了桌子,没有理会碗碎的声音,一字一顿道。窗外已是完全暗了下来。
“哎呀!”陈蕊怒极反笑,“不怪你吗?你教的什么玩意,说呀!”
“你生的垃圾,都是你个八婆惯的。”刘五郎已是失去了理智,右手指着陈蕊,骂道。
“我惯的?”陈蕊一把拿起椅子,砸了过去,“我惯你个老母!”
“老太婆,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不弄死你!”刘五郎被砸个正着,眼冒金星,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镰刀挥了过去…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竟然在晚年刀戈相见!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再次落在这户人家时,两道血影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冰冷的屋内,脖子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刀痕……阳光映照着这些伤痕,风吹起一丝波折,交相辉映之下,冥冥之中似乎有几分无声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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