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里面的都是假江湖

今天我们了解一本1938年出版，距今已经80年的书——《江湖丛谈》，作者：连阔如。

这是我国现存仅有的一部全面介绍江湖行当、内幕的书。作者与很多江湖人士都有深交，对江湖内幕如数家珍。“江湖”这个词，作为中国小说的超级大IP，我们看过无数与此有关的故事。但真实的江湖什么样，我们并不知道，所幸有这本书。要说现在读这本书有啥用？也没啥实际用处。但作为图书界的奇迹，这本书真的太有意思了，不读就失掉了很多乐趣。

武侠小说里面的都是假江湖

关于江湖，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上有庙堂之高，下有江湖之远”。在历史上，“江湖”和“庙堂”是个相对的概念。“庙堂”代表官方权力，是绝对的主流；“江湖”就是“庙堂”的反面，代表社会边缘，是绝对的非主流。比如各种“三不管”地带，就是江湖滋生的地方。可真实的江湖，有哪些特点呢？

① 底层性。地位低下、从事的行业不受待见，就连活动场所也都是街头、庙会这类游艺场所。勉强养家糊口，大多晚景凄凉。

② 非法性。江湖生意往往包含大量不正当行为，经常推销假货假药，或直接诈骗。

③ 流动性。如果固守一地，行骗的风险会越来越大，演艺内容也会失去吸引力。所以江湖人大多走南闯北，流动性很大。

关于江湖，我们很多的认知都是错的。洪帮、青帮这些黑社会帮派不属于江湖，因为它们有严密的组织形式和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而江湖更像松散的生意共同体。旧中国的赌场、妓院不属于江湖，因为它们经营成本很高，而且有固定的经营场所，不符合流动性的特点。京剧界也不属于江湖，因为京剧演员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名望，比江湖人高得多，很多名角和权贵关系密切，不符合底层性的特点。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江湖呢？这本书，把江湖行业划分为了八大门类。①算卦相面；②行医卖药，包括贩卖假药的江湖骗子；③游艺业，比如杂技、马戏、魔术等，包含很多欺诈行为；④武术业，包括卖艺、保镖和看家护院；⑤评书行业；⑥相声行业；⑦大鼓、坠子和一些小曲种行业；⑧各种形式的诈骗和盗窃。凡从事这些行业的人，就是我们说的“江湖人”。

武侠小说给我们塑造了无数个经典的江湖形象，大碗喝酒，潇洒快活。很遗憾，这不是真正的江湖。真正的江湖就一句话——挣扎在社会底层。一方面，他们游离于旧中国“士农工商”的主流身份之外，地位低下；另一方面，从事的行业往往夹杂坑蒙拐骗，都是不受推崇，甚至被鄙视的“下九流”。江湖人做生意，也有专门的套路，分别叫“前棚生意”和“后棚生意”。

“前棚生意”：通过专门的引导和表演，甚至是请专门的“托儿”，吸引人的注意力，让人相信自己有专业技能。以相面业为例，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就非要重要。江湖人总结了大量的观察技巧，比如“父来问子，子必险”“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等。对于说话，也有技巧。比如，问问题要又急又快，不给对方思考时间；回答时则要缓慢，以便察觉到不对立即改口……

“后棚生意”：指骗取对方信任后，尽可能赚钱并善后。骗一次就跑，那是一般江湖人；多次骗同一个人，还能让受骗者不能追查，才是真正的生意高手。举个例子，贩卖打胎药的江湖人，如果观察出买药的是某富家的青年男仆，来为本家小姐买药，便认定二人有私情。拿准对方不敢声张的心理，卖完堕胎药后，会继续高价兜售调养药、避孕药，直至榨干他们的财物。

谈江湖，绕不开江湖黑话，又叫“春点”。《智取威虎山》里“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就是匪帮的一句春点。一方面，春点是一套密码系统。只有行业内的人能听懂，可以保守行业秘密、方便做生意。另一方面，春点是一套权力体系。官场有官话，江湖人有春点，会不会说春点，决定了双方的江湖等级，以及是不是一路人。现代语言学有个说法——话语即权力，所以当时有句话叫“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

很多江湖规矩，表面上看是人情，背后其作用的其实都是一个词——利益。比如，初到某地要先拜会当地同行，就是要商讨如何分配利润。做生意要隔开一段距离；有人去别的地方缺少路费，同行为他筹钱……仁义背后，都有减少竞争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