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我们有了微信，qq，电话，短信，可我们联系的频率，真不如八年前两周一封的手写信。

从隐身变成了在线。头像闪亮。

给自己看。

---

1.

疯子是小时候的玩伴。从小就上天入地闹得邻居们鸡飞狗跳。那时候他最看不得小伙伴被人欺负，总是替我们出头，然后鼻青脸肿回来：妈蛋谁欺负你们就揍他。

他昂着头，拯救着地球。

疯子读完初中就不读了，出去跟着他舅舅跑运输。他说自己真心不是读书的料，不如早点出来，多赚点儿钱。他会歪歪扭扭给我们哥几个写信，说去了贵州的山里收药材，去了内蒙农村里收土豆，舅舅给了我三百块儿，回去买糖炒栗子给你们吃。

那时候我们读书，读书的时候就特穷，疯子总是接济着我们，他不会汇款，都是夹信封里和信一次性寄过来。小俊问疯子借2000块，疯子说没钱，小俊为这事儿和疯子吵了一架。

有一天下了自习，看见疯子蹲在宿舍的门口，笑着说：小寒把这钱给小俊，我前段日子真是没钱，对了，我没跟舅舅跑车了，在你家小区对面的修车行里当小工，嘿嘿。

他笑着把一沓子钱塞给我，有零有整，夹杂着汽油味机油味。

他说回去肯定要被骂，把我妈给我的大金佛项链儿卖给我们老板了……

我高三那年，车行老板开客人的车出去泡妞儿，不小心刮了。车主找事儿的时候老板一口咬定送过来的时候就这样。疯子出头说了实话，和老板干了一架。

被揍成了猪头。

他就这样辞了职，走的时候特帅，给老板桌子上用机油粘了一破纸：

傻逼，爷走了，不见！

记得小俊说疯子你就一傻逼，骂老板？被开了吧！少说几句话不就完了，非要冒充正义！

疯子一摔烟，老子本来就正义。

再说了。

老子说脏话比他说谎话干净一千倍！

2、

小俊听说的时候一脸不屑。疯子你就一傻逼。这世道像你这样的傻逼迟早惹祸。

事实证明乌鸦嘴的能量不可估算。一个月后，疯子鼻青脸肿站在我宿舍门口，说是公交上看到小偷偷一个女孩儿的钱包就没忍住上去了。被拉下车打成这样了。

小俊还是那句话：你看，我说了吧你就一傻逼。

后来疯子有了女朋友。很可爱的一个小丫头。就是公交车上被偷的那个女孩儿。她说那天看疯子被打了没敢上去拉架，就一直偷偷跟着，找到了疯子住的地儿。开始没好意思来，回家了想想必须要感谢疯子。一来二去，越来越觉得疯子善良老实勤奋，就在一块儿了。

疯子给她买手机买衣服买包，悲剧的是小丫头绿了他。然后又被别的男的甩了，回来找疯子道歉，还天天缠着我们哥几个说对不起疯子，为什么她求了这么久疯子还不原谅她。

我被烦的不行去劝疯子的时候。疯子酒气熏天:

小寒你说我疯子够义气吧？我疯子啥事儿没原谅过你们？但有的事儿，我特么就是想不开！

小寒你说这年头儿，道歉的人都像爷，给大家的感觉就是爷都这样道歉了你还不原谅爷？

对不？

我点点头。夺了他的酒瓶子。

疯子推开我拿起酒瓶子砸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一手的血：

小俊说得对，我就一傻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

今年夏天回家的时候小俊说有事儿找我帮忙，正好从小的一个哥们儿也在，就一起去了。

小俊站在约好的地方，和一个可爱的姑娘牵着手。

姑娘的脖子上带着一个大金佛。

站在我旁边的哥们儿扇了小俊一耳光，小俊低着头。

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信封，说疯子借我的钱，小寒你帮我还给他。

4

我们哥几个有个群，小俊是群主，他和疯子头像天天都会亮着，可从来不说话。

群公告写着：

一直想还钱没换成，又欠了你一个还不了的人情。我知道这辈子对你一直有愧疚，大金佛我去和你们老板买回来了。没敢给你。就当你送给她的吧。给她也给我留个念想。我不配做你哥们儿。

对不起。

我说给疯了的时候他哭了，在群里留了一句话：

傻逼。

5

世界上有很多傻逼。

我记得有个傻逼说过：

脏话远比谎话干净一千倍。

我喝着最后一瓶梅子酒，看着群里所有的头像都亮着，再没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