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与我如浮云……”
夜幕低垂,月移中天,庐州城的一间草庐内,一个少年正低头吟诵着眼前的一本《论语》,左手执书,右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时不时扇两下面前的炉子 。
炉上正煎着一罐药,罐子里不停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盖子也不住颤抖着,显是那药早已熬好,但那少年目光仍旧盯着书本,口中念念有词,丝毫不在意眼前的药罐子。
忽然门外传来'当当'几声,少年一惊,不自禁寻声望去,屋内并无旁人,心想:原来是打更的……啊,不好,三更天了!
这少年念及时辰,怕药早已熬好了,急忙站起身来,因蹲久了,腿脚发麻,刚起身便眼前一黑,立时跌坐在地。他也顾不得许多,重又站起,手拿一抹湿布,把盖子揭开,却见里面的药早已被熬的变成渣子了。这少年一惊,'惨了,这下又要被娘骂了!'
这时,屋里转出一个人来,“黑子,药怎么还不端过来?我这边捣好不少药草了。”
“娘,我……”少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眼睛不时瞟几眼药罐子。
那妇人见到那边的药罐子,不由得一呆,刚要忍不住斥责他,又见他手里拿着的书,提到嗓子眼的话有咽了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你用功读书去吧,今年就要秋考了,药还是我来煎吧。”
那少年愧疚的低下了头,忍不住望了一眼药罐子,问道:“娘,天宁寺怎么突然让全庐州的药铺子熬制药丸?寺里的和尚一向习武,很少生病,也不与人争斗,怎么一时间要那么多的止血去痛的药丸?而且他们也用不了那么些啊?”
那妇人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说道:“我哪里知道?我就是一个看病的大夫,我可告诉你,天宁寺是当年太皇太后下旨建的寺庙,你可别因为好奇心,跟以前一样去查个没完没了的,我们可惹不起天宁寺的人。别问,别说,也别去。安心在家读书,准备进京赶考!”
那少年还是心有不甘,“可是……”
话未说至一半,那妇人便打断了,“可是什么?为娘的话也不听了?”
那少年只好不再问询,带着满腹的疑团回到了卧房内,其实他哪里是因读《论语》而耽误了煎药,却是在思考这些问题。他在屋内走来走去,思虑良久,心想,还是趁天黑,去天宁寺查看一下比较好。不然他实在是睡不着,也不好安心读书。而且,这时去寺庙正好可以装作赶路之人,因错过了宿头,寻个落脚之处,反倒不会引起僧众怀疑。
念及此处,转身就往窗户走去,想要正要跳窗而走,忽然想起那妇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门前看一下他。万一发觉他不在屋内读书可怎么办?他望着桌子上的烛火,不禁出了神,脑筋一转,电光火石之间已想到了主意,从废弃的纸上撕下一个小人模样的纸片,再滴上几滴蜡在小纸人的腿上,再把它立着贴在桌子上,从门外望去,便会有一个人影在桌前坐着读书。
这少年望着自己的杰作,赶忙打开窗户,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抬头望了一眼月色,那月亮正好照应到这少年额头的月亮胎记,映照着那双眼睛也是神采飞扬。
夜晚的庐州城很安静,月色也很美,这少年却无心再欣赏这美丽的夜景了,他得赶紧去天宁寺了。
安静的街道上只见他一个人的身影在跑,行不出数里,忽然听见有人争执的声音。那声音听来甚是粗犷,也很熟悉,那是庐州城远近闻名的朱捕头的嗓门。
这少年跑到跟前,却见朱捕头拦着一个俊美的少年,似是要逮捕他的模样。
朱捕头见有人来,待这少年走近,一看却是熟人,“包拯,你这黑小子黑夜里出来做什么?吓唬谁啊?”
包拯不答反问道:“朱捕头这是怎么了”
"这小子偷了这个和尚的钱袋,恰好我碰见了,我要逮捕他归案。”
包拯疑惑道:'小子?'转过头来望了一眼那个俊美的少年。但见他身着一袭白衣,手执一把折扇,甚为儒雅。再凝神看那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手持念珠,身着一件洗的有点褪色的僧衣,领口却显得有点大,衣服也很长,似是不是他的衣服,因此腰带扎的特别紧。
那个俊美的少年也把包拯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本公子需要偷他的钱袋吗?”
朱捕头道:“小和尚分明说是你偷的,再说了,这路上也没别的人,一定是你偷的。你让我搜一下身,就什么都清楚了!'
那少年呵斥道:'你敢!'
朱捕头踏上一步,似要拔出刀来,'怎么?你小子敢拘捕?'
包拯见情形不妙,急忙说道:'朱捕头,可否让在下问这位和尚几个问题?'
朱捕头退下一步,'你问吧。'
包拯道:'敢问你为何三更半夜的不在寺里,而在大街上呢?其二,为何带上钱袋呢?其三,案发时的情形是怎样的?'
那小和尚施了一礼,道:'贫僧是天宁寺的僧人,法号法相'但听得包拯咦了一声,那小和尚停了下来,问道:'包施主,怎么了么?'
包拯摇了摇头,'无妨,请说下去。'
法相道:'这几日天宁寺请各大药铺研制药丸之事,想必各位也听说了。'
朱捕头忍不住插口道:'何止是听说,他娘的,你们几个直娘贼,老子媳妇生病了,差点连药也买不到,药铺里的黄芪都给你们熬药丸了,幸好包夫人知道我妻子有固疾,给留了一份。你们天宁寺搞什么名堂?'
法相道:'这个……小和尚也不知道。'
朱捕头哼了一声,'别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这句话把法相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不不……官爷可不要胡说,本寺上下一向守法,绝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包拯见越说越远了,忙道:'还是接着说之前的事吧。你为何带着钱上街呢?'
法相道:'是因城南的素问堂今日一早把药丸制成送来了,但因当值的法名师兄不在,所以应付的钱没领到。法名师兄刚好一个时辰前回来了,命我赶紧把钱送过去,免得于我天宁寺声誉有损。说我们赖别人的钱不负。'
朱捕头道:'你们法名大师还真是有心,大半夜的也送钱。'
法相道:'是的,师兄一向严谨,今日事,一定要今日毕。我带着钱一路南奔,可我跑的急,没怎么看路,不小心撞到了这位施主,我也摔了一下到现在腰还疼。可等我爬起来,钱袋却不见了,地上也没有。想来也就是这位公子偷了。'
那少年摇了几下折扇,忽而一合,道:'本公子说过几遍了,没偷你的钱袋,既然你非要说拿了,好,本公子十倍赔给你。我还有要事再身,就不奉陪了。'
朱捕头伸手一拦,'哪儿走?你不打自招了吧,既然如此,跟我去牢里走一趟吧。'
包拯道:'且慢,朱捕头,钱不是他偷得。'
朱捕头奇道:'不是?'
包拯道:'适才法相说撞了一下,起来钱就不见了,地上也没有。而这位公子也不大像是说谎,因此钱很可能还在法相身上。'
朱捕头望了一眼法相,'好啊,你这死贼秃,诬陷别人!'
法相吓得倒退了几步,'没有啊官爷!'
包拯道:'朱捕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钱袋就在他的衣服里。因为两人相撞,钱袋飞了起来,法相的领口比较宽大,就落入了衣服里,因此他没发觉而已。'
法相一把扯起胸前领口,仔细地看了几眼,'没有啊?'
那个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伸出手指在腰间一弹,叮的一声,一个钱袋从领口飞出,落入了少年手里,那少年又还给了法相,'我早说过了,本公子没拿你钱。'
法相连忙低头致歉,'对不住公子了,对不住了……”
朱捕头忍不住拍几下手掌喝彩道:'好小子,这身手不错嘛!'
那公子笑道:'哪里,不及那位包公子,竟然刚到就推断出了钱袋的所在,佩服佩服!'说着笑望着包拯,却见包拯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目光锐利,月色之下,犹为清冷,仿佛照见一块明镜似的,令人不寒而栗。连忙避开了去。
朱捕头笑道:'那可不,你可不知道我这包老弟,别看他现在十八九岁,他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大理寺的人都不及他。'说罢拍了拍包拯的肩头,道:'老弟,谢你没让老哥抓错了人,既然今晚是一场误会,我就先走了。'
包拯望着朱捕头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不由得满腹疑云,却不知为什么,案子解开了吗?刚刚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呢?却听得朱捕头在远处高声唱道:'
人生如流水兮忽如寄,
来日方长兮七十稀,
你来我往兮都是客,
我亦飘零兮忍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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