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赋

甲午之冬，岁末将至，木舟漫步行于操场之上。四下无人，万籁俱静。举而仰天，觉宇宙之辽阔；下而俯地，感人生之难得。时万里空明，愁云惨淡，冷风微起，白光乍现。于是木舟惊而喜曰：“若非雪欲来乎？何故空空然至此也！”言毕少顷，冰粒点点而下。落于发，落于眉，落于颈，落于足。湿人衣物，冷人肌肤。其声簌簌，而不知其所发；其势沉沉，而不知其所止。遇人则化水，落土而成冰，是故未尝见之而发已湿。少焉，雪已成片，避之不及，四下而望，得一小亭。亭中人唯一粒耳，于是欣然往之。

至亭视之，乃一老翁。其面色祥然，金光若现，白发垂须，飘飘似仙。负手而立，岿岿然有不动而凌万物之势。见木舟，二人相视而笑，默不作声。但怅然而望，雪盖为之状也：

其气沆砀，弥漫四方；其意萧条，惹人寂寥。密如白发，飘若鹅毛。盈盈然如天女散花，皎皎而舞空；晶晶然若乱琼碎玉，离天而降世。然虽其行空飘飘，怎奈落地而消。故其势密，雪不积地。木舟奇之，乃问老翁：“我观其势纷纷然，是何地不见白耶？”翁笑而答曰：“君不见其势纷纷，所积不深，其声簌簌，唯形不住。遇人则化水，落土而成冰，是故地不见白。君待少顷，则雪可积矣。”言毕果然，积雪为星星。少焉，积雪为白幕，而后已能没足。

木舟叹服，相与出亭而行。落足成洼，其声咂咂；举首而望，其势浩荡。然未行十步而眉发尽白，于是悻然而返。回首望之，天地一白，莫能辨也，唯数十足迹耳，少顷则没。

于是木舟怅然而叹曰：“呜呼，白雪有情，怎奈飘零。行而舞空，必劳其形；止而落地，必受人跫。止而低者，三日化其形；止而高者，几时散随风。有不见者，遇寒气而成冰；有得幸者，化白幕为星星。是故不能久存于天地也。夫人之一世，虽万物之灵，且欲长存而不能，是何异于此乎？且夫雪之飘飘，得其逍遥，人之迢迢，为其操劳，奈何来时无人知，去后无人晓？于此这般，吾岂非不若雪乎？噫！呜呼悲哉！”

翁闻之，摇首而曰：“人之一世，殊为不易。既天地与我灵，自然长我精，万物假我形，岂不幸乎？且夫吾与子寄身于天地之间，观宇宙而吟诗，赏白雪而得赋，神游三界之外，不为世事所忧，岂不快哉？况雪存于世，不过三日；人生百年，有望续焉。而或雪之既化，一日则发。唯清晨之朝露，与日暮之苍阳，伴其消逝而矣，岂若人哉？比汝逝，当有圣名留青史，精神传万世。汝又何伤之！”

木舟莞尔，目离而歌曰：“白雪飘兮飘不止，圣人灵兮灵不逝。”歌数阙，不觉酣意已至，垂头而睡。分明一梦，恍若隔世。醒时微云淡月，辉映荧星银雪。然独不见老翁，木舟疑之为雪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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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高二时学完《赤壁赋》，突发奇想，学其形而得之。而今再立志，却发现六年前的自己早已想明白，“白雪飘兮飘不止，圣人灵兮灵不逝” 。不免感慨自己这六年来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只是在长胖，并没有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