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糊涂

哥哥嫂子时常抱怨，父亲老年痴呆了。

稀饭往水池里倒，半夜起来数钱，才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不到五点钟催着吃晚饭……吧啦吧啦一大通。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家儿子与老同志，他早就不认得了，但只要我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耳朵与脸庞，他脱口而出我的名字。

我姐姐与三哥因为远在外省外地，回来看望父亲的趟数不及我家老同志，但无需见面，只要视频里一声喊，父亲即刻认出他的大女儿与三儿子。

就说这次回家。

父亲喜欢每天数钱，偶尔去小店买些糖果之类零食，对于百元钞票，不肯接受。

我掏出一沓10元纸币，他推脱了一下，我硬是塞到他手里。

当二哥二嫂离开后，父亲又把手里攥着的纸币往我手里塞，哆哆嗦嗦地说：“我现在有得吃有得住，花不到钱，你把钱拿走，侠子（孩子）还在念书呢，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他头脑里，我的儿子一直在读小学，完全想不起来我儿子已经工作。

二哥拿出包好的馒头给我，二嫂开玩笑，让父亲掏钱出来为我买，父亲伸出手指向二哥：我没钱，你先借给我。

邻居哄然大笑，老头子一点不糊涂，年轻人没得他精明。

身强力壮时候的父亲，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只要说话逻辑很强，常常怼得人接不上。

背上包之后，我去父亲房间，说我回城了 ，父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哦，乖瓜 ，你要嘎去了，我又没买东西把（给）你，老了，走不到街上了！

以往的时候，父亲总要去小街买些鱼虾之类让我带回城里的家，现在他走不动了。

过了年，父亲97岁了，花落叶枯，瓜熟蒂落。

怎么能说成老年痴呆呢？

忘记属于正常。

也有很多事情，他牢牢地记着，直至生命的最后！